安頓好城防事宜，又與葉孤雲簡單商議了幾句後續的應對之策後，淩諭便小心地攙扶著妍小妤，抱著女兒，回到了問道宮深處的暖閣。冰蓮劍靈早已備好了溫養神魂的靈茶與安神的香薰，暖閣內溫暖如春，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淩諭將妍小妤扶到鋪著柔軟雪絨的躺椅上坐下，又仔細為她掖好毯角。小淩玥似乎也玩累了，在母親懷中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冰藍色的眼眸漸漸合上，沉沉睡去，呼吸均勻。
暖閣內一時間安靜下來，隻有香爐中青煙嫋嫋，散發著寧神的淡雅氣息。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柔和地灑在妍小妤身上。她微微側頭，目光落在梳妝台前那麵光滑的水鏡上。鏡中，清晰地映照出她蒼白卻依舊精致的容顏，以及那一頭如瀑布般披散下來、在光線下泛著冰冷光澤的刺眼白發。
妍小妤靜靜地看了許久，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黯然與不確定。她忽然抬起手，輕輕拂過自己的一縷白發，指尖傳來微涼絲滑的觸感。她沉默了片刻，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幾乎聽不出的顫抖，開口問道：
“諭……我……我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很醜？”
她頓了頓，目光依舊沒有離開鏡中的自己，語氣帶著一絲自嘲般的低落：“滿頭的白發……看起來……是不是像個……瘋瘋癲癲的老婆子了？”
正為她斟茶的淩諭，聞言動作猛地一滯！手中的玉壺微微傾斜，幾滴滾燙的靈茶濺出，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卻渾然未覺。他抬起頭，看向妍小妤，隻見她雖然強裝鎮定，但那微微抿緊的唇線和低垂的眼睫，都泄露了她心底深處的不安與脆弱。
淩諭心中猛地一痛！他放下玉壺，快步走到她身邊，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輕輕捧起她垂在肩側的一縷如雪白發。那發絲冰涼順滑，在他指尖流淌，如同最上等的絲綢，卻也像一根根無形的針，刺在他的心上。
“胡說！”淩諭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與堅定。他凝視著妍小妤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怎麼會醜？我的小妤，永遠都是最美的。”
他微微俯身，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摩挲著她光滑微涼的臉頰，目光深邃而專注，仿佛要將自己的心意刻入她的靈魂：“這白發……它不是衰老的痕跡，它是……你為我、為玥兒……付出一切的證明，是勇敢與愛的印記。它給了你一種……獨一無二、清冷如月、高貴聖潔的……彆致的美。是這世間……任何青絲紅顏都無法比擬的美。”
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淩諭努力地……在臉上擠出一絲看似輕鬆的笑容，儘管那笑容背後……藏著無儘的心疼。他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那縷白發，玩笑道：“你看，和我這頭銀發，豈不是天生一對？”
妍小妤聽著他真摯的話語，感受著他指尖傳來的溫度，看著他強裝笑顏卻難掩心疼的眼神，冰藍色的眼眸中，那層薄薄的水汽終於凝聚成珠，悄然滑落。但她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彎起了一個淺淺的、真實的弧度。心中的那點陰霾，似乎被這溫暖的話語驅散了不少。
她輕輕靠進淩諭懷裡，將臉埋在他堅實的胸膛上，悶悶地“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妍小妤似乎想起了什麼，抬起頭，看著淩諭，語氣帶著關切：“諭，你……你不是說要閉關衝擊仙人中期嗎？因為我……耽擱了這麼久。我現在已經好多了，你不用一直守著我，去閉關吧。突破境界要緊。”
淩諭聞言，搖了搖頭，伸手將她散落的一縷白發彆到耳後，動作輕柔：“不急。你身體本源虧損尚未完全恢複，玥兒也還小，需要人照顧。我怎麼能放心在這個時候去閉關？等你徹底好了，玥兒再大一些，再說。”
妍小妤聽了，嘴唇嚅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她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聲音變得有些支支吾吾，帶著明顯的口是心非：“其實……其實我真的沒事了……你去就好了……真的……我會……我會好好吃藥，照顧好自己和玥兒……等著你出來的……”
然而，她嘴上說著讓他去，那隻原本輕輕搭在淩諭手臂上的手，卻不由自主地……收緊了力道，指尖微微泛白，仿佛生怕一鬆手，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一般。
淩諭如何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她深明大義，知道突破境界對他、對諭天城的重要性，所以強撐著勸他離去。可內心深處，她剛剛經曆生產之痛、本源受損，又怎會不渴望夫君的陪伴與嗬護？這緊緊抓住他手臂的手，早已出賣了她所有的堅強。
淩諭心中又酸又軟，他沒有再說什麼，隻是……伸出雙臂，將她……連同她懷中熟睡的女兒……一起……緊緊地、緊緊地摟入懷中。他的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白發，嗅著她發間熟悉的冷香，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在她耳邊許下承諾：
“我知道。但我說了，不急。”他頓了頓，語氣愈發溫柔而堅定，“我會陪著你的。一直陪著你，直到你完全康複，直到我們的小玥兒會跑會跳，會甜甜地叫‘爹爹’‘娘親’。突破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沒有什麼……比你們母女二人更重要。”
感受到那堅實溫暖的懷抱和不容置疑的承諾，妍小妤一直緊繃的心弦終於徹底放鬆下來。她不再說話，隻是反手更緊地回抱住淩諭，將臉深深埋在他的頸窩，貪婪地呼吸著那令人安心的氣息。一滴滾燙的淚水，悄無聲息地滑落，浸濕了淩諭的衣襟，但那淚水之中，卻充滿了安心與幸福。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相擁的三人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拉長，交融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開。
淩諭輕輕拍著妻子的背，目光望向窗外無垠的星空，眼神堅定。境界可以慢慢突破，但眼前的溫情，一刻也不能辜負。他知道，對於修行者而言，漫長的歲月中，有些時刻，一旦錯過，便是永恒。他絕不會讓那樣的遺憾，發生在自己身上。
守護，便是他此刻……最重要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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