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平依舊保持著低頭的姿勢,許久,他才緩緩抬起手,用帶著鐐銬的手背,狠狠擦去臉上的濕痕。黑暗中,他那雙原本死寂的眼眸裡,重新燃起了一點微弱的、卻異常執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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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知彼才好行事,焦桂英來到崔貴的書房窗外,聽到了崔貴與禮部尚書那番令人膽寒的密談。
“相爺,令婿……不,王仲平的案子,是否要奏明聖上,交由大理寺三司會審?”禮部尚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崔貴老神在在,慢條斯理地啜了口茶,眼皮都未抬:“不必多此一舉。就憑這份卷宗,再加上老夫的一份奏折,恭請聖上禦筆勾決即可。”他的聲音平淡,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冷酷。
“這……相爺的意思是,不經公開審理,就要將王仲平……斬首?”禮部尚書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驚疑。
“不錯!”崔貴放下茶盞,眼神陡然變得陰鷙狠厲,“此獠身份已明,罪證確鑿!遲則生變。這一次,務必要斬草——除根!”最後四個字,他咬得極重,如同淬了毒的冰錐。
“斬草除根!”焦桂英的魂體猛地一顫,寒意瞬間凍結了她。她絕不允許!絕不允許他們就這樣把她的仲平送上斷頭台!
“我是鬼魂……我該如何幫他?”無力的悲怮幾乎將她撕裂。忽然,一個名字閃過腦海——崔安!那個知曉崔貴諸多秘密也曾出賣過崔貴的管家!
然而,當她尋至崔安住處,早已人去樓空。崔安這滑頭,在王仲平被捕的第一時間就嗅到了危險——他害怕王仲平為了自保,將他曾出賣崔貴機密的事情抖出來!他隻想立刻逃離臨安,遠走高飛。
焦桂英的魂魄在城郊的破廟裡截住了狼狽逃竄的崔安。
“焦桂英!”崔安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地,聲音都變了調,“怎麼又是你!你怎麼……怎麼陰魂不散,一直纏著我啊!”他看著眼前這飄忽不定、麵色慘白卻怨氣衝天的女鬼,嚇得肝膽俱裂。
焦桂英的魂體懸浮在他麵前,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怨氣,聲音如同九幽寒風吹過:“崔安,我不允許你離開臨安城!”
“啊?”崔安幾乎要哭出來,“你不讓我走?等王仲平在牢裡熬不住,把……把我供出來,相爺知道了,我還有命活嗎?焦姑娘,不,焦奶奶!求您放過我吧!”
“我要你留下來!”焦桂英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抗拒的鬼魅之力,“留下來,指證崔貴!證明他才是那個通敵叛國、構陷忠良的元凶巨惡!我要你救王仲平!”
“我不敢啊!”崔安連連磕頭,涕淚橫流,“我惹不起相爺啊!他就是這臨安城的天!我指證他?那不是自尋死路嗎?我……我還想多活幾年啊!”他說完,連滾帶爬就想往廟外衝。
“想走?”焦桂英眼中紅光一閃,慘白的衣袖猛地一甩!那衣袖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瞬間暴漲,化作一道慘白的匹鏈,精準無比地纏上了崔安的腰身!一股冰冷刺骨、幾乎要將靈魂凍僵的力量傳來,崔安隻覺得腰上一緊,整個人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猛地拽了回去,重重摔在焦桂英腳下!
“呃啊!”崔安痛呼出聲,恐懼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鬼臉。
焦桂英俯視著他,聲音如同地獄的判官:“我勸你乖乖聽話。否則,不必等崔貴或王仲平動手,現在,我就可以讓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她周身的怨氣如同實質的寒冰,壓迫得崔安幾乎窒息。
崔安徹底崩潰了,眼前這女鬼的恐怖遠超相爺的權勢。他癱軟在地,麵如死灰,抖如篩糠:“饒……饒命!焦……焦姑娘,您……您到底要我怎麼樣啊?”聲音裡充滿了絕望的屈服。
焦桂英稍稍收斂了迫人的鬼氣,但眼神依舊冰冷:“我要你,現在,立刻去大牢——探望王仲平!”
崔安如蒙大赦,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去!我去!我馬上去!”那股纏繞腰間的冰冷力量這才倏然消失。
帶著一身冷汗和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崔安戰戰兢兢地來到了陰森潮濕的大牢。濃重的黴味和絕望的氣息幾乎讓他窒息。他在最裡麵一間汙穢不堪的牢房裡,看到了形容枯槁、但眼神依舊銳利的王仲平。
“王……王公子,”崔安隔著粗壯的木欄,聲音乾澀,“我本來……是想在你把我拖下水之前,趕緊一走了之的……可……可是……”他咽了口唾沫,心有餘悸地壓低聲音,“焦桂英的魂魄……逼著我來見你!”
他撲通一聲跪在牢門外,帶著哭腔:“說吧!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們……你們才能放過我啊!我隻想活下去,苟且偷生地活下去啊!”他此刻隻覺得前有狼後有虎,生路渺茫。
王仲平扶著冰冷的牆壁緩緩站起,走到牢門前。雖然身陷囹圄,那雙眼睛卻燃燒著不屈的火焰。“崔安,”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我要你設法,讓我上朝麵聖!隻要我能見到皇上,我就有救!”
“上朝麵聖?”崔安像是聽到了最荒謬的笑話,連連搖頭,臉上寫滿了恐懼和不可能,“王公子,你清醒一點吧!太難了!相爺一封奏折遞上去,根本不用審,就能直接請旨勾決,鏟除異己!你想想你父親當年是怎麼死的?難道還不明白嗎?再說,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一支金簪就能釘死你的身份,相爺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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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仲平眼神一凝:“人證?你是說丁寶柱……他找到了人證,還跟崔貴碰麵了?”這是他最擔心的變數。
“那倒沒有,”崔安趕緊搖頭,“不過,丁寶柱那小子,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攔到了左相寇恒大人的轎子!”
“寇恒?”王仲平眉頭緊鎖,“他怎麼會見到寇恒?”
“寇相奉旨出城,去迎接金國來的使者完顏基大人了。回城的路上,丁寶柱那小子就豁出命去,攔轎喊冤了!”崔安解釋道。
“完顏基?!”這個名字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王仲平絕望的心田。他的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彩,猛地抓住木欄,急切地追問:“崔安!金國使者完顏基?他現在在臨安?”
“是……是啊……”崔安被他突如其來的激動弄得一愣。
“太好了!簡直是天無絕人之路!”王仲平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他死死盯著崔安,語速飛快,“崔安!聽著!我要你立刻想辦法,去見完顏基!把我的處境,原原本本告訴他!隻要他知道,他一定會幫我!寇相也可能會幫我!”
崔安一臉茫然和懷疑:“完顏基?他……他認識你嗎?”一個金國使者,怎麼會管大宋的閒事?
“何止認識!”王仲平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完顏基與我們王家,算是不打不相識!宋金和談之後,我們化敵為友。他與我爹性情相投,經常一起飲酒論事,私交甚篤!他若知道我王家滿門慘遭構陷,知道我王仲平如今蒙此奇冤,即將被崔貴這老賊處死!以他仗義豪爽的性子,定會拔刀相助!這是唯一的生機了,崔安!”
看著王仲平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篤定和強烈的求生意誌,崔安也被感染了。橫豎都是死,不如搏一把?他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好!王公子!既然你如此說……那我崔安就豁出這條命,替你跑一趟!我這就去左相府,想辦法給完顏基大人傳話!”
左相府內,燈火通明。當崔安終於輾轉將王仲平的遭遇和懇求,原原本本地呈報給金國使者完顏基時,這位來自草原的雄壯漢子,臉上的震驚與憤怒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
“什麼?!”完顏基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那巨大的力道震得杯盞叮當作響。他濃眉倒豎,虎目圓睜,胸膛劇烈起伏著。“崔貴老賊!竟敢如此構陷忠良,殘害王兄之後?!簡直是喪儘天良!”他曾在戰場上與王父相知相識敬佩其有勇有謀,更在酒桌上知其為人處世引為知己。王家的遭遇,王仲平的絕境,瞬間點燃了他骨子裡最熾熱的義憤!
“寇相!”完顏基轉向一旁同樣麵色凝重的左相寇恒,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此事關乎忠良血脈,更關乎大宋法度!豈能容奸相隻手遮天,草菅人命?我們必須立刻麵聖!刻不容緩!務必要為王將軍一家討回公道,救出王賢侄!”
寇恒本就因丁寶柱攔轎喊冤而對崔貴起了疑心,如今聽完顏基轉述崔安帶來的內情,更是印證了他的猜測。他捋著胡須,眼中精光閃爍,重重點頭:“完顏大人所言極是!此案疑點重重,更涉及通敵叛國重罪,豈可未經三司會審便行勾決?崔相此舉,實難服眾!老夫這就連夜起草奏本,明日一早,便與大人一同麵聖!”
左相寇恒的奏章,如同一塊投入死水的巨石。翌日朝會,在完顏基這位分量十足的金國使節強烈要求與寇恒的據理力爭下,一道來自大內的旨意終於傳至刑部天牢:
“宣欽犯王仲平——即刻上殿麵聖!”
沉重的鐐銬被打開,刺目的陽光讓王仲平眯起了眼。他拖著疲憊卻挺直的脊梁,在禦林軍的押解下,一步步走向那象征著至高權力、也即將決定他生死的金鑾寶殿。每一步,都踏在複仇與昭雪的路上,前方是龍椅高踞的帝王,是虎視眈眈的崔貴,是仗義執言的寇恒與完顏基,更是他王家數十條冤魂沉甸甸的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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