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林川市,李家。
那座專門為李浩開辟的練功房。
地麵鋪著平整厚實的青石板,被打磨得光滑如鏡,倒映著窗外透進來的天光。
牆壁上掛著各種兵器,刀槍劍戟,每一件都寒光凜凜,顯然是經過精心保養的利器。
李浩就站在這寬敞練功房的中央。
他赤著上身,露出精瘦而富有爆發力的肌肉線條,古銅色的皮膚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汗水,在光線下閃爍著健康的光澤。
他雙腿微分,雙手正在演練著一套沉穩厚重的拳法。
一拳一腳,都帶著撕裂空氣的悶響,卷起陣陣勁風,吹動了不遠處石凳上一個女孩的衣角。
蕭雪兒就那麼安靜地坐在那裡。
她依舊穿著那身洗得有些發白的粗布衣裙,但在這裡,卻沒有人投來鄙夷或嘲笑的目光。
她雙手放在膝上,坐姿端正,一雙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隻追隨著那道不斷騰挪的身影。
她的世界很小,也很簡單。
小到隻能容下這個人的身影。
簡單到隻要看著他,就能忘卻所有的苦難與不公。
兩人都十分認真。
一個沉浸在武學的世界裡,將力量與汗水儘情揮灑。
一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將所有的目光與心神,都寄托在對方身上。
以至於練功房厚重的木門被緩緩推開時,他們竟無一人察覺。
李睿哲悄無聲息地站在門口,目光沉靜如水。
他穿著一身樸素的灰色長袍,氣質儒雅,若非那一身深不可測的先天圓滿氣息,更像是一位飽讀詩書的教書先生。
他的視線,首先落在了自己的兒子身上。
李浩的拳法,招式標準,根基紮實,內勁運轉毫無滯澀之感。
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真正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李浩臉上的表情。
沒有了往日苦修時的堅忍與緊繃,也沒有那種強行壓榨潛能時的痛苦。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於……愉悅的神情,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那不是戰勝武學難關的笑。
更像是在向心愛之人,展示自己修煉成果時,那種帶著炫耀與期盼的微笑。
李睿哲的目光,緩緩移向了坐在石凳上的蕭雪兒。
女孩安靜地看著,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專注與崇拜,那份純粹的情感,就像一汪清泉,沒有絲毫雜質。
李睿哲心中了然。
他輕輕點了點頭,一向嚴肅的臉上,竟也浮現出一絲柔和的弧度。
他想起了自己逝去的妻子。
想起了當年,自己也曾像兒子這般,為了在她麵前展現自己最強的一麵,而不知疲倦地瘋狂修煉。
愛,果然是這世上最為不凡的力量。
能讓艱苦的修煉,都帶上一絲甜味。
“咳。”
這聲輕咳,仿佛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打破了練功房裡的氣氛。
李浩猛地回頭,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蕭雪兒也像受驚的小鹿,立刻從石凳上站了起來。
“爹,您怎麼來了。”
李浩一邊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一邊問道。
蕭雪兒則顯得從容了許多,經過上次李睿哲的允許,她已經沒有了初見時的那種惶恐與不安。
她對著李睿哲,盈盈一拜,聲音輕柔而恭敬。
“李叔叔好。”
李睿哲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我來看看你的修煉成果。”
他先是對李浩說,隨即話鋒一轉。
“以及給你送些東西。”
“看你修煉得很不錯,根基比前幾日又紮實了不少,氣息也愈發沉穩。”
“最重要的是,臉上總算沒有那副忍痛的模樣了。”
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瞟向蕭雪兒,意有所指地問道。
“是這個小姑娘的功勞嗎?”
李浩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急忙辯解起來。
“爹,我哪有露出過忍痛的模樣。”
“都是……都是修煉的時候,有蚊子咬我,渾身癢得不行,我又撓不到,才難受的。”
他越說聲音越小,越說越心虛,最後連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實在太過拙劣。
“噗嗤。”
一旁的蕭雪兒被他這窘迫又可愛的樣子逗得忍俊不禁,發出一聲清脆的輕笑。
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用手捂住嘴,但那雙彎成月牙的眼睛,卻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
李睿哲在心中暗自搖頭。
這小子,說謊都不打草稿。
以他如今橫練四重的身體素質,皮膚筋骨堅韌如牛皮,彆說是區區蚊子,就是普通的刀劍,都未必能輕易捅穿。
這點小插曲,讓練功房裡原本有些嚴肅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李睿哲也不再逗他,直奔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