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林川市的喧囂與繁華緩緩吞沒。
仁醫堂內,被砸壞的桌椅和藥櫃已經被挪到了一旁,地麵也打掃乾淨,就像白日裡那場驚心動魄的衝突從未發生過。
然而,破碎的門板和牆壁上殘留的拳印,卻如同一道道無法愈合的傷疤,無聲地昭示著這裡曾經曆過何等恐怖的暴力。
林德仁和小柔坐在後堂的飯桌前,麵前擺著簡單的晚飯,卻誰都沒有動筷子。
爺孫倆的目光,時不時地,會不受控製地飄向那個正默默站在院子裡,仰望星空的青年背影。
他們的眼神裡,盛滿了複雜到難以言喻的情緒。
震驚,是必然的。林德仁活了一輩子,行醫救人,自認見多識廣,卻從未想過,人力竟能達到如此地步。
那不是街頭混混的鬥毆,那是真正的、超越了常人理解範疇的力量。一拳,僅僅一拳,就將一個壯碩如牛的凶悍男子打得骨斷筋折,生死不知。
那鬼魅般的身法,更是讓他這雙老花眼都無法捕捉其軌跡。
這還是那個平日裡在櫃台後認真抓藥、對人和善、笑起來陽光清澈的墨寒嗎?
林小柔的心情則更為複雜。她的心臟,從白天那場戰鬥結束到現在,似乎就沒能恢複正常的跳動頻率。
她看著墨寒的背影,那個背影依舊挺拔、可靠,但不知為何,卻多了一層遙遠的、神秘的光暈。
她腦海中反複回蕩著那個刀疤臉在極度恐懼中喊出的詞——“真氣”。
那是什麼?和武俠小說裡的內力一樣嗎?可聽他的語氣,似乎“真氣”是比“內力”更高級、更可怕的東西。
墨寒哥,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擁有這樣恐怖的力量?
這些疑問,如同無數細密的藤蔓,纏繞著她的心臟,讓她感到一絲陌生的疏離與不安。
她所熟悉的那個會跟她開玩笑、會耐心教她辨識藥材、偶爾會因她的迷糊而無奈失笑的墨寒哥,與那個眼神冰冷如萬載寒潭、舉手投足間便能決定他人生死的青年,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擔憂,最終壓過了所有的震驚與疑問。她知道,擁有這樣的力量,也意味著會麵對同樣等級的危險。
那個什麼“黑狼幫”,還有他們口中的“古武世家”,光是聽著,就讓人不寒而栗。
相比於爺孫倆的驚魂未定,作為事件中心的墨寒,此刻的心,卻比任何人都要波濤洶湧。
夜風清涼,吹拂著他的發梢,卻吹不散他眉宇間那一抹凝重。
白天從黑狼幫幫主口中得到的信息。
古武世家!
這四個字,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他一直以來迷茫的尋親之路。
下山之後,師父隻告訴他,他身世的線索,就在那塊殘缺的玉佩之中,需要他自己去尋找修複玉佩的機緣。
可世界之大,人海茫茫,這所謂的“機緣”又該從何尋起?他就像一葉無根的浮萍,空有一身驚世駭俗的修為,卻找不到方向。
直到今天,“古武世家”這四個字,為他指明了一條可能存在的道路。
那些傳承悠久的家族,必然掌握著遠超世俗的力量和秘密。
他們或許知道修複玉佩的方法,或許……他們本身就與自己的身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沛元訣、禪門針灸法、羅漢拳、龍爪手……師父傳授給他的,無一不是正宗到極致的武學招數。
那個黑狼幫幫主僅憑一次交手,就能從自己真氣的精純度上,判斷出功法的優劣,這足以說明,在那個隱藏的世界裡,功法和傳承,是劃分階級的鐵律。
自己的古武功法,在那些所謂的“古武世家”中,又處於何等地位?自己的家,究竟又在何方?
事情,似乎變得無比複雜起來。
同時,一股強烈的預感在他心頭升起。他知道,在仁醫堂這段平靜、溫暖,甚至讓他有些沉溺的日子,可能即將被徹底打破了。
前方的道路,不再是行醫問藥的恬淡,而是充滿了未知與荊棘的險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