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停了。李沐言看著書桌上麵高考倒計時日曆——距離高考還有33天。他深吸一口氣，重新埋首題海。這一次，他不僅為自己而戰，也為那些開始在意他的人而加油。
圖書館四樓靠窗的位置，李沐言正埋頭解一道立體解析幾何大題。六月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筆記本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突然，一縷淡淡的茉莉香飄入鼻尖，他筆尖一頓。
"這道題可以這樣畫輔助線更簡化。"張舒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同時一綹頭發垂落，輕輕掃過他的手臂。
李沐言猛地往後一仰，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張舒窈今天穿了件淺綠色連衣裙，襯得膚色如雪，正歪頭看著他，手裡拿著兩杯奶茶。
"嚇到你了？"她將其中一杯推到他麵前，"三分糖，茉莉奶綠，猜你會喜歡。"
李沐言盯著杯壁上凝結的水珠，喉嚨發緊。前世劉子怡也愛喝這個口味，他曾經無數次為她買過。
"謝謝，但我在戒糖。"他推回杯子，聲音比預想的要冷。
張舒窈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若無其事地坐下："好吧，那我自己喝兩杯。"她吸了一大口，唇上沾了點白色奶蓋，"你領子翻起來了。"
不等李沐言反應，她已經伸手為他整理衣領。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的脖頸，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這個動作太熟悉了——劉子怡總是這樣，一邊嘮叨他邋遢，一邊溫柔地替他整理衣衫。
"我自己來。"李沐言慌亂地站起身，膝蓋撞到桌角，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
"你最近怎麼了？"張舒窈皺起眉頭，"好像在躲著我？"
陽光照在她的睫毛上，在臉頰投下細小的陰影。李沐言注意到她今天塗了淡淡的唇彩，閃著蜜桃般的光澤。
十八歲的張舒窈和記憶裡二十多歲的劉子怡重疊在一起，讓他胸口發悶，為什麼她和前世的劉子怡有那麼多相似之處。
"沒有，隻是高考近了。"他低頭收拾書本，"我得去上補習班了。"
"等等。"張舒窈抓住他的手腕，"周六我生日，家裡辦了個小派對，我想邀請你參加，你一定會來的，對嗎？"
李沐言看著她期待的眼神，腦海中卻浮現出前世劉子怡生日時，他因為加班遲到，她一個人對著蛋糕等到睡著的畫麵，至今都感覺很對不起妻子。
"我可能……"
"彆說你沒空。"張舒窈打斷他，聲音突然低了下來，"我知道你喜歡獨處，但就這一次，好不好？"
那個"好不好"的尾音上揚的方式，和劉子怡很像。
李沐言如遭雷擊，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新婚夜劉子怡說"這輩子請多指教"時羞怯的笑；清婉出生時她滿身汗水卻亮晶晶的眼睛；失業後那個雪夜，她默默為他泡的蜂蜜柚子茶……
"李沐言？"張舒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臉色好白，是哪裡不舒服嗎？"
"抱歉，我真去不了。"他甩開她的手，聲音嘶啞，"高考後再說吧。"急忙站了起來。
離開圖書館時，李沐言幾乎是落荒而逃。初夏的風帶著槐花香，他卻感到窒息。路過的玻璃櫥窗映出他的樣子——十八歲的外表，四十一歲的眼神。
一個帶著前世記憶的怪物，有什麼資格接受張舒窈純粹的感情？
回到家，李沐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刪除了手機裡張舒窈的聯係方式。然後他打開抽屜，取出一個信封——裡麵是他們唯一的合照，上個月在南湖公園拍的。照片上的張舒窈笑靨如花，而他表情僵硬，像個誤入鏡頭的路人。
手指輕撫過照片上她的笑臉，李沐言想起救起她的那天，湖水有多冷，她的手腕有多細。如果當時知道會有今天的掙紮，他還會跳下去嗎？
"當然會。這和任何人沒有關係，因為我是正義的人，對，就是這樣的。"他自言自語，把照片放回信封，塞到書架最底層。
夜幕降臨，李沐言做了個噩夢。夢裡劉子怡牽著清婉和雅南，背對著他越走越遠，而他站在原地，手裡牽著穿校服的張舒窈。醒來時枕頭濕了一片，窗外雨聲淅瀝。
第二天是周六，李沐言頂著黑眼圈去了自習室。一整天他都無法集中精神，數學公式在眼前扭曲成張舒窈失望的臉。晚上回到住處，奶奶叫住他："沐言，今天上午有你的包裹，不知道是誰郵寄過來的。"
一個精致的藍色禮盒，上麵用銀色絲帶係著卡片：「既然你不來，本公主隻能把禮物送給你。生日快樂的人反倒送禮物，奇怪吧？——舒窈」
盒子裡是一支萬寶龍鋼筆，正是他前世用了十年的那款。李沐言胸口像被重錘擊中——他從未對任何人提過這個偏好，難道這都是巧合嗎？
卡片背麵還有一行小字：「高考加油，我知道你要報考京都，所以我也要努力，將來我會在京都等你。」
鋼筆在燈光下泛著低調的光澤，李沐言機械地擰開筆帽，發現裡麵已經灌好了墨水。一滴水珠落在筆尖上，他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夜深人靜，李沐言站在浴室的鏡子前，長久地凝視著裡麵的少年。十八歲的麵容光滑緊致，沒有歲月留下的皺紋和風霜。
但那雙眼睛——那是經曆過失業、房貸、生離死彆的眼睛。他用手指觸碰鏡麵，仿佛要確認這個身體裡確實住著兩個靈魂。
"你為什麼和她那沒像，你到底是誰？"鏡中的少年沉默不語。
第二天清晨，李沐言鬼使神差地來到了南湖公園。清晨的湖麵平靜如鏡，偶爾有魚兒躍起，蕩開一圈漣漪。
他坐在當初救起張舒窈的那段湖岸，從包裡取出那支鋼筆和一本嶄新的筆記本。
扉頁上，他寫下："致第二次人生——"
筆尖懸在空中，遲遲未能落下。該寫給誰？寫給年輕的自己？寫給前世的劉子怡？還是寫給意外闖入的張舒窈？
"李沐言？"
熟悉的聲音讓他手一抖，鋼筆在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墨跡。張舒窈站在晨光中，穿著運動服，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顯然正在晨跑。
"我……我隻是……"李沐言手忙腳亂地合上筆記本。
"你在這裡寫生？"張舒窈在他身邊坐下，身上散發著淡淡的花香和汗水混合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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