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李沐言沒有挪開，兩人手臂幾乎相貼。他能感覺到她運動後的體溫，聽到她稍快的呼吸聲。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但並不尷尬。湖麵上，一隻蜻蜓點水而過。
"昨天……"張舒窈開口。
"鋼筆很漂亮，謝謝你，張舒窈同學。"李沐言搶先說，"太貴重了。"
"你喜歡就好。"她笑了，眼睛彎成月牙，"我跑完步了，要一起回去嗎？"
李沐言點點頭，收起筆記本。他們沿著湖邊小路慢慢走，肩膀偶爾相碰。張舒窈說起高考後的計劃，想去雲南旅行，想學攝影，想——
"我想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她說這話時，眼睛直視前方，耳尖卻紅了。
李沐言的心跳漏了一拍。前世他第一次向劉子怡表白時，她也曾露出這樣的表情——勇敢又羞澀，像隻試探著伸出爪子的小貓。
"沐言同學，你……有喜歡的人嗎？"張舒窈突然停下腳步，直視他的眼睛。
陽光穿過樹葉間隙，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李沐言喉嚨發緊，前世的記憶和現世的衝動在胸腔裡激烈碰撞。
"有。"他最終回答，"但很複雜。"
張舒窈的眼睛暗了一下，很快又亮起來："沒關係，高考後再說吧。"
分彆時，她突然踮起腳尖，飛快地親了一下他的臉頰："加油，我的救命恩人。"然後轉身跑開，馬尾辮在陽光下劃出歡快的弧線。
李沐言站在原地，手指觸碰被她親過的地方，那裡仿佛被烙鐵燙過般灼熱。不遠處，張舒窈回頭對他揮手，笑容比陽光還耀眼。
這一刻，李沐言清楚地意識到，無論他如何抗拒，某些事情已經脫離了原定軌道。而更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在期待這種失控。
下午，李沐言去了常去的書店。當他拿著選好的參考書走向收銀台時，看見張舒窈正站在茶飲區，手裡拿著一盒薄荷茶——那是前世劉子怡也很喜歡這個口味。
命運像個惡作劇的孩子，正將兩條本不該相交的線，一點點擰在一起。
…………
今天2004年7月7號，一年一度的高考第一天，李沐言比預定時間提前一小時到達考點。英城第一高中的校門口已經拉起了紅色警戒線，幾個交警在維持秩序。
他站在梧桐樹下，看著陸續到來的考生和家長，恍惚間分不清自己身處哪段人生。
"李沐言！"
張舒窈的聲音穿透嘈雜的人聲。她穿著淺藍色連衣裙，從一輛黑色轎車上跳下來，手裡還拿著透明的文件袋。
"真巧，你也在這四中考點？"她小跑到他麵前，發梢沾著晨露的濕氣。
"嗯。"李沐言點頭，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色，"沒睡好？"
"做噩夢，夢見忘帶準考證。"張舒窈做了個鬼臉，從口袋裡掏出證件，"檢查了三遍。"
這熟悉的對話讓李沐言怔住。前世劉子怡也曾這樣，每次重要場合前總會反複確認物品，連做噩夢的內容都如出一轍。
"李沐言同學？"監考老師站在校門口喊他的名字，"特殊通道的考生可以先入場了。"
張舒窈疑惑地挑眉："特殊通道？"
"救人獲得的優待。"李沐言簡短解釋，避開她探究的目光，"考完見。"
走進校園時，李沐言回頭看了一眼。張舒窈還站在原地，陽光透過樹葉間隙在她身上灑下斑駁的光點。她突然舉起拳頭，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唇形分明在說"京都見"。
第一科是語文。試卷發下來的瞬間，考場裡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李沐言緩緩展開試卷，手指平穩得不像十八歲的少年。作文題目是《選擇》，這個標題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記憶的閘門——
前世高考後，他為了宋燕修改誌願；四十一歲失業時，他選擇從高樓躍下；而重生後，他選擇放棄補考機會，選擇疏遠張舒窈……
"同學，答題卡填好了嗎？"監考老師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李沐言低頭，發現筆尖已經在作文紙上洇開一個小墨點。他深吸一口氣，開始落筆："人生的重量，往往取決於那些看似微小的選擇……"
文字如泉水般湧出，他寫下了兩世為人的感悟，當然隱去了重生的事實。寫到一半時，腦海中突然浮現張舒窈在湖邊問他"你有喜歡的人嗎"的樣子，筆尖頓時停滯。抬頭看鐘，竟然浪費了三分鐘在回憶裡。
下午的數學是李沐言的強項。前世土木工程的專業訓練，讓他對空間幾何和函數分析有著直覺般的理解。做到最後一道大題時，他微微皺眉——題目給定的條件似乎存在瑕疵，會導致多解情況。
"老師，"他舉手示意，"這道題的題乾可能有誤。"
監考老師詫異地走過來，檢查了他的準考證："同學，請按你理解的題意作答。"
李沐言在兩種解法中都給出了完整過程，並在最後備注："若考慮邊界條件，建議補充題乾約束。"這是前世審圖時養成的職業習慣。
第二天理綜考試，當其他考生還在埋頭計算時，李沐言已經翻到了物理壓軸題。一道關於電磁場疊加的題目，讓他想起大二時幫教授做的課題研究。解題過程如行雲流水，他甚至用到了大學才學的麥克斯韋方程組簡化步驟。
考場突然騷動起來。右前方一個男生臉色慘白，直接暈倒在答題卡上。醫護人員迅速趕來，李沐言本能地站起身想幫忙——前世工地上的急救培訓讓他形成了條件反射。
"坐下！"監考老師嚴厲製止，"繼續答題。"
李沐言握緊筆杆，看著那個被抬出去的考生，胸口發悶。他想起前世清婉小學時也曾因低血糖暈倒，劉子怡打電話給他，而他正在外地工地趕不回來……
最後一科英語前，中午休息時間格外漫長。李沐言獨自坐在樹蔭下啃麵包，遠處傳來家長們的竊竊私語："那就是救人的孩子……聽說京都要破格錄取……"
他苦笑著搖頭。這些傳言毫無根據，但重生後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人生從來沒有所謂的"破格"，每一步都要自己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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