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最後一天，全校新生在操場舉行閱兵式。
淩晨六時，京都園仍籠罩在靛藍色的晨霧裡。幾隻早起的麻雀在香樟樹上跳來跳去，啾啾的鳴叫聲混著遠處教官的哨音，像一首不成調的戰歌。
操場上，各院係方陣正在集結。土木工程和法學院的方陣被安排在相鄰位置。法學院女生們紮著統一的低馬尾，發梢掃在迷彩服後領上，像一排排黑色的琴鍵。李沐言的目光掠過人群，很快鎖定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張舒窈正低頭調整武裝帶，作訓帽的陰影遮住了她半邊臉，卻遮不住脖頸上曬傷的痕跡，那片肌膚在晨光中泛著淡淡的粉色。
李沐言站在土木工程方陣第一排，武裝帶勒得肋骨生疼。正前方的主席台上，校領導們的輪廓在逆光中模糊成剪影。當《分列式進行曲》響起時，他的肌肉記憶瞬間蘇醒——抬腿、擺臂、落地，每一個動作都像被尺子量過般精準。
"向右——看！"
脖頸機械地右轉45度，餘光裡，法學院的方陣正踏著同樣的節奏經過主席台。張舒窈在女生排頭位置，下頜微抬，目光如炬。她的正步踢得極高，靴底在陽光下翻起一道雪亮的光弧，像一把出鞘的劍。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短暫相撞。
李沐言看到她嘴角抿出一個小小的酒窩——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信號，意思是"我盯著你呢"。他的指尖無意識地在褲縫上敲了兩下作為回應，結果被巡視的教官狠狠瞪了一眼。
"第三排那個高個子！眼睛往哪瞟？！"皮帶扣冰涼的觸感貼上後頸。
“正步——走！”
腳步聲整齊劃一，塵土在陽光下飛揚。李沐言的目光始終平視前方，但餘光裡，他能看到張舒窈的身影——她踢正步的姿勢乾淨利落，手臂擺動有力，像一棵迎風而立的青竹。
分列式結束後是戰術演練表演。李沐言所在的突擊小組需要完成一套組合戰術動作——低姿匍匐、翻滾躍進、最後以跪姿射擊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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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從鐵絲網下鑽出時，看台上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呼。
法學院表演方陣出了狀況。張舒窈在持槍禮環節突然晃了一下，臉色蒼白如紙。她的右手無意識地按在腹部，迷彩服袖口露出半截白色繃帶——那是昨晚醫護站臨時包紮的，拉練時被灌木劃傷的口子發炎了。
李沐言的腳步比大腦反應更快。
他一個箭步衝出演習區域，在教官的嗬斥聲中奔向法學院方陣。李沐言扶住搖搖欲墜的張舒窈，看到了她迷彩服後背暈開的深色汗漬，和微微發抖的小腿肌肉。
"報告教官！"他聲音洪亮得把自己都嚇了一跳，"請求協助醫護！"
全場寂靜了兩秒。主席台上，校長扶了扶眼鏡；觀禮區裡，趙明宇露出譏諷的冷笑；而張舒窈睜大的眼睛裡，映著李沐言被汗水浸透的輪廓。
總教官的黑臉抽搐了一下，最終揮了揮手。
…………
閱兵結束後，教官宣布解散。人群歡呼著衝向場外，有人脫了迷彩服拋向天空，有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風掠過操場，帶走最後一絲暑氣。遠處，新生們正在合影，歡呼聲浪一陣高過一陣。迷彩服的草綠色在夕照中漸漸褪去，而某些更鮮亮的色彩，正從青春的底色裡浮現出來。
李沐言望著天邊燒紅的雲霞，想起前世女兒總愛唱的那首跑調軍歌。此刻他突然確信，這次重生最珍貴的戰利品，或許就藏在這片迷彩色的陽光裡。
“結束了。”她輕聲說，伸手替他摘掉肩上的一根草屑。
“嗯。”他點頭，頓了頓，又補充道，“但有些事，才剛開始。”
夕陽西下，迷彩服的綠色在餘暉中漸漸褪去，而屬於他們的故事，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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