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這些個河西的舊貴族所組建的所謂河西聯邦,就是一個巨大的草台班子。曾經的河西地區,在大劫之後被各種勢力來回的爭奪,西荒曾經占領過這裡,那個挑戰過白山黑水的北境曾占領過這裡,還有一些存在不過數年的大小勢力都曾占領過這裡。然而每一次被占領,留給這裡生活著的人民的不是安穩平靜的生活,而是無儘的苦難,各種苛捐雜稅的盤剝,和一個又一個突然出現的所謂貴族。羅夫人和孟夫人的家族也曾是這個混亂之地的貴族之一,不同的是,羅夫人的家族沒有與那些舊貴族同流合汙,於是因為多次資助背嵬軍,收攏保護流民而被其他貴族針對,在河西的舊貴族依靠北境的力量再次重返河西的時候遭遇了清算。而孟夫人的家族則是因為在與其他家族爭權奪利,遭到十數個舊貴族的圍攻,徹底消亡。到現在為止,一些受過羅夫人家族恩惠的河西流民,依舊在念著她家的好,希望有一天羅夫人能帶著背嵬軍重返河西。今天,他們的願望變為了現實。
金昌城的舊貴族們當得知自己家的子弟兵被消滅在曠野上的時候,全都慌了神。他們憤怒,隻不過憤怒的不是唐軍的大開殺戒,而是那些旁支出來的東西為什麼要反抗,老老實實的跪下不就好了。誰給他們的自信敢和唐軍談條件,北境那些軍隊的下場難道他們不知道嗎?這下好了,那位大唐的公主要求所有出兵的家族,必須全員戴罪到城外迎接唐軍,並且要求解除全部武裝,如有反抗,一律按向唐國宣戰處置,誅滅九族。沒有辦法,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幾乎整個金昌城的舊貴族都攜家帶口的從金昌城的走了出來,帶著湊出來的五千四百噸糧食和整整三十箱子黃金來到了唐軍麵前。
公主殿下沒有接見他們,東鄉侯也沒有,昭陽郡主倒是來了,不過卻是揪出一個猶大人的家族,當著這些人的麵全給殺了。真正接待他們的是一個叫張忠昌的左威衛旅帥。這位左威衛的旅帥說依照公主殿下的命令,將押解他們這些舊貴族前往唐國受審,即刻出發。聞言,突然間,這些舊貴族中變得混亂起來。如果離開河西,他們將變得一無所有,什麼金錢地位,都將成為過去時,他們這些以喝人血為生的舊貴族連活下去的能力都沒有。然而,在張忠昌殺了一批帶頭鬨事的人後,這些個以前頤氣指使的家夥突然變得老實了,因為有人在他們中間開始傳話串聯,告訴他們先要聽從指揮,等半路上,自然會有人協助他們逃離唐軍的控製。於是,一個個舊貴族哭天搶地的被唐軍押解著開始向南邊的車隊走去。
還有一些小家族這一次沒有離開金昌城,而是偷偷的躲了起來。當然也有一些和曾經羅家一樣,暗中資助歸義城,保護百姓的家族留在了城裡,等待這唐軍的處置,這其中就有羅夫人母親的娘家:袁家。
袁家與羅家原本是河西地區經營上了百年的兩個比較大的家族,羅家主要做的是藥材生意,而袁家做的是礦產生意。但是當年羅家資助背嵬軍被清算後,全家上下,除了遠嫁的羅夫人,都被那些舊貴族殺了個乾乾淨淨。而袁家因為沒有實際的證據表明他們也資助了背嵬軍,又加上袁家因為所做的生意,手上有大量被雇傭當做礦工並武裝起來的流民在,其家主本身又是扶搖境的超凡者,那些舊貴族不得已便選擇了比較溫和的手段慢慢對付袁家。
這些年來,袁家的礦場總會出現各種不可思議的礦難,比如突然透水,瓦斯爆炸等等。其實做為當代家主的袁本初,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些都是那些舊貴族在背後搗鬼,但這些事沒有證據,為了一家老小,也為了那些依靠自己活命的百姓,他也不可能正麵發難,隻能一再忍讓。而且他也知道,那些舊貴族一直在等著自己這個袁家唯一的扶搖境超凡者壽終正寢,那時人丁單薄的袁家便成了這些舊貴族眼中的肥肉,隨時可以被分食。每到夜深的時候,袁本初都會想,如果自己死了,那麼自己收留的這些流民該怎麼辦,歸義城那邊沒有了自己和幾位老友暗中的資助,會不會頂不住這些舊貴族和北境勢力的侵擾,河西會不會再變的如幾十年前那般,餓殍遍野,白骨皚皚。如此的憂思,讓本就是已經是杖朝之年的老人看上去更加蒼老。
但是今天,袁本初卻讓所有的家人仆役感覺,老家主的精氣神,比那些剛剛步入花甲的老人看上去還要精神矍鑠。袁本初今天換了一身很是得體的深藍色漢服,笑嗬嗬讓家仆沏了茶,一個人就安靜的坐在書房裡開始看書。家人和管家跑來告訴他,唐軍通告全城的貴族,要在下午四點之前趕往城外,接受招降,過時不到者,會被抄家滅族。然而老人根本不在意,隻是悠閒的喝著茶,看著書,告訴家人裡的人不要輕舉妄動,也不要太過緊張。但他這麼做,家裡的人,還有那些這麼多年被他保護的流民和仆役們可不這麼想,他們以為自家的老爺這是準備慷慨赴死了。所以很快,這些年一直被他保護的人們自發的來到了袁家府邸外麵,雖然他們知道自己這些血肉之軀無法擋住唐軍的鋼鐵洪流,但是做人,有恩,當報。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唐軍進城,一部關寧軍迅速接收了城防的控製權,另一部則在城外與前來的歸義軍進行接洽。左威衛則全軍進入金昌城城中,開始搜索那些躲起來的舊貴族,凡是抓到的一律先行羈押入獄,等待後續的公審。但像袁家這樣的還有良心的貴族,則被左威衛安排衛兵保護了起來,這是擔心在政權真空的時期,會被一些彆有用心之人鼓動無知的百姓衝擊其居所,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袁家大宅之前,因為年久失修,門前的梁柱的漆麵已經開始脫落,青石的台階也有很多的地方出現了裂痕。數百名年齡各異的百姓,穿著簡單的棉衣站在袁家門前,與門口的袁家家仆一起怒視著眼前的唐軍。
“大家不要在這裡圍著了,都散了吧。”袁家大門內,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自門內傳來。
“袁老爺!我們是不會讓他們將你帶走的!”一位老者轉過身,看見急步而出的袁本初,大聲說道。
“對,我們不會讓他們把您帶走的。”
“想帶走您,除非踏著我們的屍體過去!”
“沒錯,這些年,要不是您,我們早就餓死凍死了。我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您被他們帶走的。”
“......”
“各位父老鄉親們,不用擔心,沒有事的,唐軍前來,是來解救金昌城的百姓的,大家不要誤聽小人讒言,都散了吧!”袁本初笑著對眾人作著揖,說道。
“放心,沒人會帶袁老走,我們隻是來看看這濁世的清流究竟怎樣的一番風骨,同時也是想邀請袁老參與到金昌城的重建中來。”一個聽上去有些年輕的男子聲音突然從遠處傳來。
“洛陽公主殿下駕到,昭陽郡主殿下駕到,東鄉侯駕到。”一名左威衛的軍官十分嘚瑟的大聲喊道。一時間,所有的唐軍立刻將道路讓出,收起武器向來人行禮。
站在門前的百多人一下愣住了,那位大唐唯一的公主殿下親自來了,這是要親自抄家滅門嗎?但當所有人看到這位傳說中美麗無雙的洛陽公主的時候,心中除了讚美和癡迷,竟然連那怨恨之氣也淡了不少。
“老朽袁家家主袁本初,見過洛陽公主殿下。”袁本初急忙從人群中擠出,對著李若寧便是一禮。
“袁老先生客氣了。”李若寧微笑著虛扶了一下。
“殿下當真如傳聞中一般,仙姿玉色,鐘靈毓秀,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須眉啊。”袁本初讚歎道,“老朽佩服殿下有如此魄力,指揮大軍北上收複華夏失地,雷霆手段,四天間收複河西近一州之地。麵對無辜百姓,菩薩心腸,從不擾民亂殺。就這份膽魄雄心就讓老朽汗顏,隻感覺自己這八十年算是白活了。”
“老先生過譽了,這都家師的功勞,本宮自是在家師的教導之下才可做到光複華夏河山之舉的。”李若寧謙虛的笑道。
“殿下的老師?”袁本初突然想起自己外甥女向自己提起過那個人,於是他將目光轉向站在公主身後的那個白發男子,行禮道,“敢問,這位可是清月宗宗主,東鄉侯趙肆先生?”
“見過袁老先生,正是在下!”趙肆笑著回了一禮,說道,“今天我們隻是來看看袁老,同時也是邀請袁老先生晚上到城主府共進晚宴,商討這金昌城重建事宜。屆時,羅夫人也會來。”
“啊!殿下和侯爺同時屈尊來此親身邀請老朽,老朽受寵若驚,當不起,當不起啊。殿下隻需要派人來通傳即可。”袁本初慌忙再次行禮道。趙肆見狀急忙給了李若寧一個眼神,李若寧立刻心領神會。
“袁老先生,河西有許多的流民百姓受了您的恩惠才活了下來。本宮最為欣賞的就是心存善意之人,袁老活人無數,當得起。”李若寧再次虛扶了袁本初一下,笑道,“袁老先生,本宮在城主府那邊還有些要事需要處理,就此彆過,今晚的晚宴,還望袁老先生一定要參加,本宮與家師還有很多事,要與袁老先生相商。”
“老朽這就準備一番,即刻便前往城主府。”袁本初笑道。
李若寧微笑著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便和趙肆、顧瞳在一眾神威司將士的拱衛之下向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一位天之驕女,一位當世英才,還有一位超品,這樣的三個人站在一起,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袁本初目光依舊看向李若寧背影的方向,輕聲道。
“老爺您看到了什麼?超品,這裡有超品?”一旁的管家一臉茫然的問道。
“我看到了兩個字:天下。這天下,在未來,就在那位傾國傾城的公主殿下的腳下。”袁本初回過頭,收斂了笑意,臉上儘是肅容,他輕聲說道,“那個站在公主殿下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姑娘,想必就是那位殺了前黑殤城城主薑慕焱的昭陽郡主顧瞳了,剛剛老夫想要試探一下那位東鄉侯的實力,哪知那位郡主殿下隻是稍稍散出了一點點威壓,便讓老夫如墜九幽地獄,超品之能,當真恐怖如斯啊。好啦,大家就不要擔心了,你們看,殿下如果想要取老夫這項上人頭,就算是滿城的人擋在前麵,也無法阻攔那位郡主殿下前進的腳步,她可是超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