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關失陷的消息,如同一場凜冽的寒流,席卷了太行山深處每一個黑山軍盤踞的山寨。恐慌與絕望,不再是暗流湧動,而是化作了實實在在的、彌漫在空氣中的冰冷氣息。賊帥張燕在聚義廳內暴跳如雷,砸碎了所有能砸的東西,卻無法砸碎那日益清晰的、名為“末路”的枷鎖。糧食,已然告罄,樹皮草根成了主食;鹽巴的斷絕,讓許多人渾身浮腫,乏力不堪;而壺關的丟失,則徹底斬斷了他們主動出擊、獲取補給的最後幻想。
然而,就在這有形戰場高覽的鐵壁合圍、朱靈的清剿伏擊以及張合的致命威脅之外,另一場更加凶險、更加致命的戰爭,正在無聲無息地進行著。這場戰爭的武器,不是刀劍弓弩,而是流言、許諾、猜忌與人心。主導這場戰爭的,是遠在鄴城的長史荀諶,以及滲透入太行山各個角落的河北細作。
張合的將令清晰地傳達到了前沿:“鎖山斷糧,其軀已疲;攻心分化,其魂當散!”真正的總攻,並非僅僅依賴於軍事上的雷霆一擊,更要讓黑山軍從內部自行瓦解。
河北方麵精心策劃的“攻心”之策,如同三把無形的軟刀子,從不同方向刺向黑山軍已然脆弱不堪的軀體。
1.明詔與暗間:荀諶的謀略
由荀諶親自起草、以大將軍袁紹名義發布的《告黑山將士書》,被抄錄了無數份,通過被俘釋放的賊眾、主動投誠者、乃至朱靈麾下身手高強的斥候,想儘一切辦法送入山中。告示用語直白,極具誘惑力:
“凡黑山將士,無論頭目士卒,但能棄暗投明,縛獻首惡,或率眾來歸者,既往不咎,論功行賞。士卒願歸田者,分與田地耕牛;願從軍者,依才錄用,一視同仁。取其渠帥指張燕)首級來獻者,封侯,賞千金!”
這告示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滔天巨浪。那些在饑餓與絕望中掙紮的底層賊眾,仿佛看到了一線生機。而更致命的是針對大小頭目的“暗間”手段。荀諶派出的能言善辯之士,或偽裝成商賈,或利用山寨內早已被收買的暗線,與那些並非張燕死忠、且對現狀不滿的頭目秘密接觸。許以官位、財帛,並承諾保全其部眾性命,條件則是或為內應,或煽動叛亂,或在官軍總攻時倒戈。
2.饑荒與猜忌:山寨的裂痕
在饑餓的催化下,人性最陰暗的一麵被無限放大。張燕直屬的核心部隊尚且能勉強維持最低限度的供應,而那些依附於他的中小頭領及其部眾,則徹底陷入了易子而食的絕境。為了爭奪一口吃的,山寨內部火拚事件層出不窮。
張燕為了維持自己的統治和核心力量的穩定,不得不采取更加嚴厲乃至殘酷的手段,強行征收各寨本已寥寥無幾的存糧,這更加劇了內部矛盾。猜忌的種子早已埋下,如今在絕望的土壤裡瘋狂生長。每一個頭領看其他人的眼神都充滿了警惕與算計,誰都擔心對方會為了袁紹許諾的“千金封侯”而砍下自己的腦袋去請功。張燕更是變得疑神疑鬼,連昔日的心腹將領,他也開始暗中提防,甚至設立了“督戰隊”,監視各寨動向。
3.榜樣與示範:降卒的歸途
朱靈和高覽嚴格執行著“優待俘虜”的政策。對於那些主動投降或被俘的普通賊眾,不僅不殺,反而給予食物、醫治輕傷,並進行集中看管和教育。其中表現良好、真心歸順者,甚至被挑選出來,給予路費乾糧,釋放回鄉,並出具文書,證明其已“改邪歸正”,可由地方官府安排田地。
這些被釋放的降卒,如同活生生的廣告,他們的經曆通過各種渠道傳回山中:“官軍說話算話!真的給飯吃,還給田種!”“隔壁寨子的王老五,前幾天投降了,現在聽說已經在山外分到地了!”這樣的消息,比任何檄文都更具衝擊力,極大地動搖了還在山中負隅頑抗者的意誌
張燕並非蠢人,他敏銳地察覺到了這股危險的暗流。內部日益緊張的氣氛和接連收到的關於某某頭領“形跡可疑”的密報,讓他意識到,再不采取強硬手段整頓內部,恐怕等不到官軍打進來,自己就要死在自己人手裡。
他決定先發製人。
這一日,張燕以“商議應對官軍之策,分發最後儲備糧草”為名,召集麾下所有大小頭領,前往聚義廳赴宴。名義上是宴席,實則廳外埋伏了數百刀斧手,氣氛肅殺,風聲鶴唳。
頭領們心中忐忑,但迫於張燕積威,又抱著或許真能分到一點糧食的希望,大多還是硬著頭皮來了。聚義廳內,所謂的“宴席”不過是每人麵前一碗清澈見底的稀粥和一小塊苦澀的野菜餅。張燕高踞上首,臉色陰沉地掃視著下方神色各異的下屬。
“諸位弟兄,”張燕的聲音乾澀而冰冷,“如今官軍圍困,山寨艱難,正是我等同心協力,共渡難關之時!然,近日寨中流言四起,竟有人心懷異誌,欲行那不忠不義之事,以我等兄弟的項上人頭,去換袁紹的官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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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一拍桌子,碗裡的稀粥都濺了出來:“是誰?!給老子站出來!”
廳內一片死寂,無人敢應聲,氣氛緊張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就在這時,一個平日就與張燕若即若離、麾下實力保存相對完好的頭領“草上飛”此前敗於高覽,實力受損,心中怨懟更深),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大首領,現在說這些有何用?弟兄們都快餓死了,還是想想怎麼弄點糧食實在……”
這句話如同點燃了火藥桶。張燕本就疑心他,此刻更是認定了他在煽動不滿,勃然大怒:“草上飛!我就知道是你這廝懷有二心!來人啊,給我拿下!”
埋伏的刀斧手應聲湧入。
“張燕!你無故殘害兄弟!”草上飛又驚又怒,拔刀反抗。他的幾個親信也立刻起身護衛。
霎時間,聚義廳內刀光劍影,慘叫連連。張燕的鐵杆心腹與草上飛等人混戰在一起。其他頭領或被卷入,或驚慌躲避,或冷眼旁觀,無人真心助戰。這場所謂的“宴會”,徹底演變成了一場血腥的內訌。
最終,草上飛及其親信寡不敵眾,全部被砍殺在廳內,鮮血染紅了地麵。張燕提著滴血的刀,喘著粗氣,環視著噤若寒蟬的眾頭領,厲聲道:“這就是叛徒的下場!誰再敢有二心,這就是榜樣!”
然而,他這番殺人立威的舉動,並未能凝聚人心,反而如同在已然破裂的冰麵上又狠狠踩了一腳。所有幸存的頭領,看著草上飛的屍體,兔死狐悲之感油然而生,對張燕的恐懼與離心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他們表麵上唯唯諾諾,心中那投向官軍的念頭,卻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堅定起來。
聚義廳的血腥氣息尚未散儘,關於張燕“妄殺功臣”、“排除異己”的消息,就已經通過各種渠道,傳到了山外朱靈和張合的耳中,也如同野火般在山中各個角落蔓延。
朱靈立刻加大了策反力度,重點接觸那些在宴會上受到驚嚇、與草上飛關係較近或同樣被張燕猜忌的頭領。給出的條件也更為優厚。
當夜,便有兩名小頭目率領各自殘存的百餘部眾,趁夜溜下山寨,向高覽的營壘投降。緊接著,數名實力派頭領的秘密使者,也出現在了朱靈的軍帳之中……
張合在晉陽接到前線密報,臉上終於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笑容。他知道,攻心之策,已然奏效。黑山軍的脊梁,已經從內部被敲碎了。現在,隻待他揮出那最後一擊,這頭盤踞太行多年的巨獸,便會轟然倒塌,土崩瓦解。
太行山的夜空,星子晦暗,仿佛預示著黎明前最後的黑暗,與那即將到來的、注定染紅山巒的血色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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