滏口陘深處,黑山軍最後的核心堡壘——“黑龍寨”,如同一個巨大的蜂巢,依附在陡峭的山崖之上。寨牆以粗木巨石混合壘砌,雖顯粗糙,卻占儘地利,易守難攻。然而,此刻的寨中,已無半分雄霸太行的氣象,唯有死寂與絕望在蔓延。
賊帥張燕,甲胄未解,獨自立於聚義廳外的高台上,眺望著陘道外依稀可見的官軍營壘燈火。他的眼窩深陷,麵容憔悴,往日的梟雄氣概已被連月的饑餓、內鬥和失敗消磨殆儘。壺關失守,心腹劉石陣亡;聚義廳血案,雖暫時震懾了內部,卻也讓本就渙散的人心徹底冰涼。如今,還能跟隨在他身邊,退守到這黑龍寨的,已不足五千人馬,且大多麵帶菜色,士氣低落。
“大首領,”一名親兵隊長踉蹌著跑來,聲音嘶啞,“後山……後山發現小股官軍斥候的蹤跡,我們派去取水的弟兄……又少了三個。”
張燕沒有說話,隻是握緊了腰間的刀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知道,高覽的鐵壁已然合圍至此,朱靈的遊騎正在像獵犬一樣清除著外圍所有的活物。而最致命的,是那個至今尚未露麵,卻如同懸頂之劍的平寇中郎將——張合。
“張合……張儁乂……”張燕低聲咀嚼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混合著仇恨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就是這個男人,用一套組合拳,將他逼到了如此絕境。他猛地抬頭,望向晉陽的方向,一股不甘的戾氣衝霄而起:“想拿我張燕的人頭去換封侯?沒那麼容易!就算死,老子也要崩掉你幾顆門牙!”
他轉身,對親兵厲聲喝道:“傳令!把所有能動的弟兄都集結起來!把寨裡最後那點糧食都分了!老子要在這滏口陘,跟張合決一死戰!”
這是困獸的最後咆哮,也是絕望中唯一的、注定的選擇。
就在張燕於黑龍寨內悲壯誓師的同時,晉陽的鎮北將軍府內,最後的決戰部署也已敲定。
張合一身玄甲,目光沉靜如水,掃過麾下眾將:“時機已至!張燕退守滏口黑龍寨,已是強弩之末,軍心離散。然,困獸之鬥,不可不防。此戰,務求全功,一舉蕩平!”
他的計劃,依舊是正奇結合,但更加淩厲,更加致命。
1.正麵強攻,泰山壓頂
“高覽將軍!”張合首先點將。
“末將在!”高覽踏前一步,聲若洪鐘,眼中戰意沸騰。鎖山數月,他早已按捺不住。
“命你率本部一萬五千精銳,為全軍先鋒!自明日起,對滏口陘黑龍寨,發起不間斷的猛攻!不必惜代價,我要你用最強的攻勢,吸引住張燕所有的注意力,讓他以為,我軍的全部力量都壓在了正麵!”
“末將領命!”高覽毫不猶豫。這是硬仗,也是頭功,正合他意。
2.奇兵再出,致命背刺
“朱靈將軍!”張合的目光轉向沉穩的朱靈。
“末將在!”
“命你再率一千山地銳卒,攜三日乾糧及攀援器械,繞行至黑龍寨側後絕壁——飛鳥澗!此處地勢較鷹愁澗更為險峻,張燕絕難預料。待高覽將軍在正麵吸引住賊軍主力,你部便趁隙攀援而上,突入寨中,四處縱火,製造混亂,直搗張燕中軍!”
“末將明白!”朱靈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夜襲壺關的成功,讓他對執行此類任務充滿信心。
3.雷霆助力,一錘定音
最後,張合緩緩起身,一股無形的威壓彌漫開來:“其餘各部,隨我親率中軍主力‘並州狼騎’及精銳步卒,隱於高覽軍陣之後。待朱靈將軍得手,寨內火起,敵軍混亂之際,便是我等雷霆一擊,徹底碾碎賊寇之時!”
他環視眾將,聲音斬釘截鐵:“此戰,目標隻有一個——陣斬張燕,平定黑山!”
“吼!”眾將齊聲應諾,殺氣盈霄。
次日,戰鼓擂動,號角長鳴。高覽率領的一萬五千精銳,如同黑色的潮水,沿著滏口陘狹窄的通道,向黑龍寨發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勢。箭矢如同飛蝗般覆蓋寨牆,巨大的撞車在盾牌的掩護下,一下下撞擊著厚重的寨門。袁軍士卒悍不畏死,頂著擂木滾石和稀稀落落的箭矢,架起雲梯,奮勇攀城。
黑龍寨上,張燕親自督戰,揮舞長刀,聲嘶力竭地指揮抵抗。殘存的黑山賊眾也知道這是最後關頭,爆發出了一絲凶性,憑借地利負隅頑抗。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每一寸寨牆,每一段壕溝,都成為了血腥的絞肉場。高覽的猛攻,確實如張合所料,牢牢吸住了張燕的全部精力。
就在正麵戰場殺聲震天、血流成河之際,黑龍寨側後方的飛鳥澗下,朱靈和他的一千銳卒,如同壁虎般,正沿著幾乎垂直的濕滑岩壁,艱難而堅定地向上攀爬。此處果然守備空虛,僅有寥寥數名哨兵,也被朱靈派出的神射手無聲無息地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