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夏。
黎陽城南,黃河之濱。
時值拂曉,東方天際剛泛起魚肚白,廣袤的原野上卻早已是人喊馬嘶,旌旗如林。十萬河北精銳,按冀、幽、並、青四州序列,肅然列陣。刀槍如麥穗,劍戟似麻林,鐵甲的寒光在熹微的晨光中連成一片冷冽的銀色海洋,自河岸一直延伸到視野儘頭,仿佛與那渾濁奔流的黃河水融為一體。
中軍處,一座三丈餘高的土木誓師台拔地而起,氣勢恢宏。台分三層,飾以玄色與絳紅色帷幔,象征水德與火德交織的征伐之氣。頂層陳列著太牢三牲,香煙繚繞;中層矗立著巨大的戰鼓與號角;底層則環列著手持戈戟、神情肅穆的虎賁衛士。台前,一麵碩大的“袁”字帥旗,以及代表四州牧守的旌旗,在初夏的河風中獵獵作響,舒展如雲。
今日,便是袁紹選定誓師南下的吉日。
黃河的波濤聲,與十萬大軍壓抑的呼吸聲、戰馬偶爾的響鼻聲、甲葉輕微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低沉而威嚴的背景音,壓過了清晨的鳥鳴蟲唱。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氣、河水的濕氣,更彌漫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名為“決戰”的氣息。每一個士卒的臉上,都寫滿了緊張、興奮,以及對即將到來的大戰的渴望。他們知道,腳下的土地已是敵境,而前方,便是決定天下歸屬的戰場。
辰時正刻,旭日躍出地平線,萬道金光瞬間灑滿大地,將黃河染成一條流動的金帶,也將十萬大軍的盔甲映照得熠熠生輝。就在這時,中軍方向傳來三聲震天動地的號炮!
“轟!轟!轟!”
炮聲如同驚雷,滾過原野,震得人心旌搖曳。隨即,低沉雄渾的牛角號連綿響起,如同巨龍的呼吸。
“大將軍到——!”
一聲悠長的高喝,穿透了所有的喧囂。隻見袁紹在一眾頂盔貫甲的核心文武簇擁下,緩步登上了誓師高台。他今日未著公服,而是身披一套特製的明光鎏金甲,外罩玄色繡金鬥篷,頭戴赤纓金冠,腰佩倚天長劍仿製)。陽光照在他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使他宛如天神下凡,威嚴不可直視。
沮授、田豐、荀攸、程昱等謀士,顏良、文醜、張合、高覽、張遼等武將,皆按品階肅立台下兩側,人人神情肅穆,目光追隨著那道金色的身影。
袁紹立於台頂,目光緩緩掃過台下無邊無際的軍陣。十萬雙眼睛也同時聚焦於他,那目光中蘊含的力量,足以讓山河變色。他沒有立刻說話,隻是靜靜地站著,感受著這權力與力量彙聚的巔峰時刻。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在密室裡猶豫不決的諸侯,而是即將揮師南下、執掌天下權柄的霸主!
誓師大典,依古禮進行。
在讚禮官的高聲唱喏下,袁紹率先麵向東方,於祭案前躬身下拜。太常寺官員點燃了堆積如山的柴薪,火焰騰空而起,夾雜著犧牲的油脂香氣,直衝雲霄。這是將出征之意,上達天聽。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袁紹的聲音通過特製的銅製喇叭,清晰地傳遍四野,帶著一種莊嚴肅穆的腔調,“臣,大將軍、鄴侯紹,謹率王師,昭告於昊天上帝、日月星辰、風雲雷雨、曆代先帝之靈!”
他展開一篇早已寫就的祭文,朗聲誦讀。文中痛陳曹操“竊弄國柄,殘賢害善……豺狼野心,潛包禍謀……汙國虐民,毒施人鬼”等種種罪狀,申明自己“奉辭伐罪,肅清寰宇”的正義性,祈求上天庇佑,祖宗默佑,使“王師克捷,逆臣殄滅,漢室再興,四海鹹安”!
祭文讀完,投入火中,與煙火一同升騰。全軍將士,在各級將官的帶領下,齊刷刷單膝跪地,低頭默禱。這一刻,一種神聖而悲壯的使命感,在每一個人心頭滋生、蔓延。
祭天完畢,袁紹轉身,麵向十萬大軍。他的目光變得銳利如鷹,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與決絕。
“將士們!”他聲若洪鐘,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之力,砸在每個人的心坎上,“吾等身後,是養育我等的大河北土,是父母妻兒安居的田園!吾等身前,是肆虐中原的國賊曹操,是亟待拯救的漢室江山!”
他手臂猛地一揮,指向南方:“看!那黃河對岸,便是許都!那裡,有被權奸挾持的天子,有在鐵蹄下呻吟的百姓!吾等此去,非為個人功業,乃是為大漢社稷,為天下蒼生,討還一個公道!”
他的話語極具煽動力,將一場爭奪天下的霸權戰爭,巧妙地包裝成了正義的聖戰。
“顏良、文醜二位將軍,已為我等踏過黃河,立下先鋒壁壘!青徐之師,已斬斷曹賊一臂!陳琳之檄,已令奸雄膽寒!今日,我袁本初,便親率爾等,這十萬大河北的健兒,渡過黃河,犁庭掃穴,一舉而定中原!”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台下那一張張因激動而漲紅的臉龐,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無儘的豪情與霸氣:
“吾觀曹操麾下,所謂精銳,不過土雞瓦犬!吾觀曹操麾下,所謂猛將,不過插標賣首!我軍兵威之盛,足以——投鞭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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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鞭斷流!”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黃河上空炸響!極言其兵力之盛,士氣之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