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冬,丁醜日,辰時初刻。
許都皇宮,德陽殿內金碧輝煌,七十二根蟠龍金柱在晨曦中閃耀著冷冽的光芒。漢獻帝劉協端坐龍椅,年僅十六歲的天子麵色蒼白如紙,雙手緊緊抓住龍椅扶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文武百官分列兩側,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一層陰雲。
殿外寒風呼嘯,殿內卻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燥熱。今日的朝會非比尋常,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將是一場決定漢室四百年江山命運的關鍵之爭。
曹操立於百官之首,身著絳紫色朝服,腰佩先帝禦賜寶劍,神色冷峻如鐵。他微微側首,向身後的治書侍禦史鐘繇遞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鐘繇會意,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氣,準備率先發難。
陛下!鐘繇手持玉笏,跨步出列,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洪亮回蕩,臣有本奏!
獻帝勉強維持著天子的威儀,聲音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鐘愛卿請講。
鐘繇展開早已備好的奏章,朗聲誦讀:臣聞:賞罰明則民儘忠,爵祿當則士效死。今大將軍袁紹,掃平北疆,匡扶社稷,功蓋寰宇。其德可比周公,其功可追伊尹。臣伏請陛下順應天意,加封袁紹為晉王,賜九錫,以彰其功!
荒謬!
話音剛落,國丈伏完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這位向來低調的皇親此刻怒發衝冠,花白的胡須因激動而不住顫抖:鐘元常!你可知非劉不王乃是高祖遺訓?今日若開此例,他日九泉之下,你我有何麵目見列祖列宗!
諫議大夫孔融緊隨其後,語帶譏諷:依鐘禦史之言,莫非還要效仿王莽故事?當年王莽也是先稱安漢公,再居攝政,最後...
孔文舉!曹操厲聲打斷,聲音如驚雷炸響,慎言!袁本初忠心為國,豈是王莽可比?你若再敢口出狂言,休怪操不念舊情!
孔融毫不退讓,直麵曹操:丞相!今日若封異姓王,明日就該有人要行禪讓之事了!高祖皇帝白馬之盟猶在耳畔,爾等竟敢如此放肆!
這時,太中大夫賈詡緩緩出列,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諸位大人,容賈某一言。如今天下動蕩,非非常之人不能定非常之事。袁本初平定北方,功在社稷。若不得相稱之位,何以服眾?何以安天下?
服眾?少府耿紀冷笑一聲,賈文和此言差矣!我大漢四百年基業,何時需要向臣子低頭?爾等口口聲聲說袁紹忠心,卻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豈非自相矛盾?
鐘繇立即反駁,聲音激昂:耿少府!你口口聲聲大漢基業,可知如今漢室威嚴還剩幾分?自黃巾亂起,天下分崩,諸侯割據。若非袁大將軍心存仁念,此刻站在這裡的,就是他的鐵騎了!你可知道河北四十萬大軍是何等概念?
放肆!執金吾韋晃怒喝,鐘繇!你這是在威脅天子嗎?當著陛下的麵,竟敢如此大放厥詞!
朝堂之上,頓時分為兩派,爭論不休。保皇派以伏完、孔融為首,引經據典,力陳異姓封王之弊;而曹操一黨則以鐘繇、賈詡為先鋒,反複強調當前危局。
侍中華歆見局勢僵持,適時出列:陛下,諸位大人,容華某一言。如今之勢,確非尋常。袁紹坐擁北疆,帶甲百萬,若不得相稱之位,恐生變故。不若先封國公,以示恩寵?
華子魚!孔融怒目而視,你也要做貳臣嗎?今日退一步,明日就要退百步!爾等可還記得董卓之亂?可還記得李傕、郭汜之禍?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一直沉默的荀彧突然開口:陛下,臣有一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位尚書令身上。這位向來以忠義著稱的謀士,此刻麵色凝重,仿佛背負著千鈞重擔。
荀彧緩步出列,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沉重:諸公爭論不休,無非是擔心袁紹有不臣之心。然則,若袁紹真有異誌,何須等待朝廷冊封?
他環視眾人,聲音低沉而清晰:如今北方已定,袁紹若要南下,易如反掌。他既重名分,便是心存漢室。我等何不順勢而為,既全其名,又保社稷?
荀文若!孔融痛心疾首,幾乎要跪倒在地,你...你也要背棄漢室嗎?當年在潁川,你我是如何立誓的?臣等必當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這些話,你都忘了嗎?
非是背棄,是求生!曹操突然提高聲調,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諸公可知道,就在昨日,袁紹已派使者前往荊州、益州?若等劉表、劉璋搶先與袁紹結盟,屆時天子置於何地?朝廷置於何地?
這個消息如同驚雷,震得眾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