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下,我終於看清她的真容——麵紗已在逃亡中失落,露出一張異域風情的精致臉龐。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窩,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看夠了沒?她冷冷道,臉上泛起紅暈。
你是回紇人?為什麼被囚禁在東宮?我反問。
你怎麼知道我是回紇人?
你的長相出賣了你。我模仿她的語氣,現在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你問我就要說嗎?她揚起下巴。
丫頭,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故意板起臉,我不介意再把你送回去。
你這唐人好生可惡!她氣得臉頰通紅,救我就可以摸...就可以隨便看我了?再說了,我可沒讓你救我。說到後半句,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連脖子都泛起了紅暈。
見她這副蠻不講理的樣子,我決定嚇唬嚇唬她:那好,我現在就送你回去。說著抓住她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放開我,登徒子!她掙紮著。
不是你自己說不讓我救?我繼續往外走,反悔了?
見她沉默不語,我繼續拉著她往外走。僵持片刻,她終於服軟:彆送我回去...我說還不行嗎!
原來她是回紇汗國葛勒可汗的長女雅爾騰公主,跟隨回紇商隊來長安學習道家文化。在長安城偶遇郭子儀麾下,同為回紇人的將領阿爾斯蘭,受他之邀去見太子,結果被囚禁在東宮。
毗伽公主是你什麼人?我忽然問道。作為學習曆史係的現代大學生,我還是有些文化滴!
她瞪大眼睛:你怎麼認識我妹妹?
未卜先知你信嗎?我笑了笑,不過你妹比你可愛多了。
你...你...她氣得語塞,登徒子!
你是不是就會這句唐語?我調侃道。
你是我什麼人?要你管!一個刁蠻任性的公主形象被她演繹的如此真實。
恩人。我正色道,隨即又問,帶你來長安的商隊首領是誰?
你打聽他做什麼?
你不光沒你妹妹可愛,腦子也沒她靈光。我沒好氣地說,當然是找到他,讓他帶你回家。
哼...阿史德都督。
我喚來阿福:給這位姑娘安排個住處。
轉身欲走,雅爾騰突然喊道:等等,本公主要洗澡!
你不是我的公主,我頭也不回,所以彆擺架子——洗不了。最後三個字是一字一頓說出來的。
走到後廳門口時,身後傳來她氣急敗壞的喊聲:你叫什麼名字?
李子遊。我揮揮手,腳步不停走出後廳。來到念蘭軒的正門對阿福交代:幫我留意一個叫阿史德的回紇商人。
阿史德都督?他幾乎天天來,上次阿東帶回府上的玫瑰露就是我與他用茶葉換的。阿福回道。
還真巧,我心想。再見到他,就說我要見他。定好時間派人到府上通知我。說完正要離開,阿福支支吾吾地問:東家...要給那位公主…準備洗澡水嗎?
我忍不住笑了:準備吧,被太子囚禁一個月,估計都臭了。走出幾步又回頭叮囑:保證她的安全,彆讓任何人看見。沒我允許,阿史德也不行。
東家放心,阿福明白。
離開念蘭軒,夜風拂麵,思緒萬千——李泌仍下落不明。今晚這一趟,倒是救了個意外的“麻煩”。
天剛蒙蒙亮,李冶便拉著杜若出門去尋那雙胞胎丫鬟。長安城東邊的天空才泛起魚肚白,朱雀大街上已經熱鬨起來。小販們推著吱呀作響的木車,沿街叫賣著熱氣騰騰的胡餅和豆漿。
送走李冶和杜若後,月娥親自為我準備了早膳。案幾上擺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餅、新蒸的胡麻糕和幾樣時令小菜。
老爺請用。月娥跪坐在一旁,為我斟了一杯溫熱的醪糟。我示意她一起用膳,她卻搖搖頭:奴家等老爺用完再吃。
坐下吧,這裡沒有外人。我拍拍身旁的坐墊,李冶和杜若都不在,我一個人吃也挺無聊的,你就陪我一起吃吧!月娥入府有幾天了,卻依然有些拘謹。
月娥猶豫了一下,終於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卻隻夾了一小塊胡麻糕,小口小口地啃著。卻不敢與我對視。
我注意到她今天特意梳了時興的墜馬髻,發間插著一支素銀簪子,比平日多了幾分精致。但她的眉頭卻始終微蹙,眼神飄忽,似有什麼心事。
月娥,心裡可是有事?若有什麼話就對我說,畢竟,現在你已是我李府之人。我放下筷子,溫聲問道。
月娥的手一抖,筷子上的糕餅掉在了案幾上。她慌忙去撿,卻不小心碰翻了醪糟杯子,淡黃色的液體灑在了她的裙擺上。
奴家該死!她驚慌失措地跪伏在地。
我笑著扶起她:無妨,一件衣裳而已。倒是你心中藏著的秘密都讓你魂不守舍了,如此下去,怕是要把廚房變太湖。我開著玩笑,緩和月娥心中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