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正與李冶商議茶倉之事,相國府突然來人急召。到了才發現不是楊國忠,而是楊玉環要見我。
貴妃娘娘一身素服,未施粉黛,坐在暖閣的琴案前,指尖無意識地撥弄著琴弦。見我進來,她揮手讓所有宮女退下。
子遊,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你知不知道我三姐真正的死因?我心中一驚。此事除了高力士與我,應該無人知曉才對。
楊玉環似乎看出我的疑惑,輕聲道:不必緊張,我隻是隨口一問。她停下撥弦的手指,當日她如此不滿的離開議事廳,怎會寫下那樣的遺言?
猶豫片刻,還不能如實相告。“也許是她自己想通了,或者……”
這是三姐...虢國夫人臨終前交給我的。她打斷我,聲音微微發顫,她說,若見到同樣的東西,就意味著危險臨近。
我這才注意到,楊玉環手中的銅牌背麵刻著個小小的字,正是虢國夫人閨名。姑姑,我小心翼翼地問,虢國夫人可曾提起過這些銅料的用途?
楊玉環搖搖頭,突然抬頭直視我的眼睛:子遊,你相信三姐是自願赴死的嗎?
這問題如晴天霹靂,我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正躊躇間,外麵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娘娘!一個宮女慌張地跑進來,聖駕突然往這邊來了!
楊玉環迅速收起銅牌,瞬間恢複了貴妃的端莊神態:子遊,三日後的大朝會,務必留心盧弈的一舉一動。
我剛退出暖閣,就聽見玄宗的笑聲從回廊傳來。躲在一根立柱後,我看見皇帝身後跟著個麵容陰鷙的官員,正是禦史中丞盧弈。
午後,我換了身商賈打扮,與同樣裝扮的李冶出了城。根據高力士絹紙上的線索,我們來到城東十裡處的一個莊子。
就是那裡。我指著遠處冒著青煙的建築群,密報上說這裡是韋家的私鑄工坊。
我們裝作收購藥材的商人,慢慢靠近。莊子外圍有簡易的木柵欄,幾個佩刀的壯漢在門口把守。奇怪的是,他們穿的並非家丁服飾,而是某種製式的皮甲。
那不是普通的護院。李冶低聲道,看他們站姿,是受過正規訓練的軍士。
我們繞到莊子後方,發現柵欄有個缺口。鑽進去後,借著堆放的木料掩護,漸漸看清了裡麵的情形——十幾個熔爐正冒著熊熊烈火,工匠們將熔化的銅水倒入模具,鑄成的卻不是銅錢,而是...箭鏃。
他們在鑄造兵器!我倒吸一口涼氣。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暴喝:什麼人!
回頭隻見三個持刀壯漢撲來。我與李冶對視一眼,化指為劍,迅速解決了三人,並將他們掩埋,避免打草驚蛇。
必須立刻告訴楊相!李冶喘著氣說。我點點頭,心卻沉到了穀底。私鑄銅錢已是重罪,私造兵器更是形同謀反。聯想到五大節度使的異常動向,一個可怕的猜測浮上心頭——這些人抵製新政是假,借機生事是真。
楊國忠的密室中燭火搖曳。除了我,還有剛從皇陵歸來的高力士,以及兩位我不認識的將領。
子遊,這位是哥舒翰將軍的心腹,王思禮。楊國忠指著一位滿臉風霜的將領道,另一位是郭子儀將軍的副將,李光弼。
我心中駭然。哥舒翰鎮守隴右,郭子儀坐鎮朔方,都是對抗吐蕃的主力。他們的心腹此時秘密入京,必有大事。
李公子,王思禮抱拳道,哥舒將軍讓我帶句話——隴右軍中銅牌,皆出自範陽
高力士聞言,從懷中取出那塊突厥銅牌:可是這種?王思禮點頭:正是。自去歲起,軍中就陸續發現這種銅牌。持有者多為安...胡將親信。他及時改口,但我們都聽出了那個未出口的名字。
朔方軍中也有。李光弼沉聲道,郭將軍發現,這些銅牌持有者都在暗中收集朝廷動向,特彆是...新政的推行情況。
楊國忠突然拍案而起:果然如此!他們以抵製新政為幌子,實則在為更大的陰謀做準備!
高力士輕咳一聲:楊相,證據還不充分。眼下最要緊的,是確保三日後的大朝會萬無一失。其它事,都可從長計議。
他轉向我:子遊,茶倉的地窖,明日會有專人去處理。你今日所見所聞,切不可對外人提起。而且…老夫思來想去,你還是不要上朝為好。
我鄭重點頭,知道高力士是為了保護我,不想我成為眾矢之的。“那…大朝會……”高力士微微一笑,看向楊國忠,“有我與相國足矣。”
我突然想起楊玉環的囑托:高將軍,盧弈此人...高力士眼中精光一閃:你見過貴妃了?
見我點頭,他長歎一聲,盧弈是韋見素的同窗,也是反對新政最激烈的一個。大朝會上他必有大動作,我和國忠會留意。
我有些擔心的說道:“你們二位要多加小心。”高力士突然大笑,“老夫跟隨聖人四十年,什麼沒見過,不足掛齒。”轉身看向我繼續問道:“聽相國說你要回烏程過春節?”
我點點頭,“前些日子是有此考量,但是現在…”不等我說完,楊國忠大手一揮,“無妨,子遊回去便是,這等小風小浪還難不住我們兩個老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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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力士帶著宦官獨有笑音說道,“子遊就聽你義父的,回去便是。現在該是我與國忠發威的時候,這幫小畜生也該整治整治了!”
離開相府時,已是三更時分。高力士與楊國忠還在布置他們的計劃。長安城萬籟俱寂,唯有巡夜的金柝聲偶爾響起。我抬頭望向星空,不知為何想起虢國夫人遺書上的那句話——願以微薄家產,助朝廷新政推行。
午間用膳時,我向李冶說起回烏程的事。李冶疑惑的看著我:現在這個時候能走嗎?朝中正是多事之秋。我便將楊國忠與高力士的原話敘述給李冶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