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我倒抽一口涼氣!這一下撞得可不輕!手臂一陣酸麻脹痛!
杜若也被這意外的碰撞驚得瞬間睜開了眼睛,那雙清澈的冰眸裡飛快地掠過一絲驚愕和無措。她顯然沒料到會撞到我,身體如同受驚般立刻彈開,猛地向後縮去,緊緊地貼住了冰冷的車廂壁。她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紅暈,迅速蔓延到耳根脖子。
“婢子……婢子……”她張了張嘴,聲音有些發澀,似乎在極力控製那細微的顫抖,目光迅速垂下,不敢與我對視,甚至連抱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
“老爺!您沒事吧?”李冶立刻出聲,關切地看向我,但那語氣裡實在沒什麼太真切的擔憂,反而帶著點“瞧見了吧?”的意味。
“老爺恕罪!婢子無心冒犯!”杜若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語調又恢複了那種刻板至極的恭敬,卻把頭埋得更低了,隻能看到她小巧緊抿的唇和微微發顫的長睫。
我看了一眼自己兀自酸麻的手肘,再看看杜若那副如臨大敵、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窘迫模樣,心裡那點被打攪的不滿也散了,隻剩下哭笑不得和一絲說不清的……堵。
“無妨,道路不平罷了。”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挪開了手臂,活動了一下手腕關節。馬車此時平穩了一些,車輪聲繼續單調地響著。
李冶看了看杜若緊繃得幾乎要斷裂的背脊,又看了看我無奈的表情,金眸中狡黠的光芒亮了一瞬。她忽然輕輕拍了拍月娥的腿:“月娥妹妹,醒醒神。坐這兒來,挨著我暖和些。看你這小臉凍的。”
月娥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揉了揉眼睛,也沒多想,便順從地挪了挪位置,把自己擠到李冶和車廂壁之間的窄縫裡,像隻尋暖的小貓蜷好,閉著眼睛又打起盹來。這樣一來,李冶身側和杜若之間,就空出了一個明顯的位置。
做完這一切,李冶笑盈盈地朝杜若招了招手,聲音溫軟得像化開的蜜糖:“杜若姐姐,快彆縮在那裡了!那壁角冷風嗖嗖的。過來坐這邊,靠著中間暖和。”她特意拍了拍身側那處剛剛騰出的空間,寬敞、舒適,正對著車廂裡的小暖爐,“你看月娥都知道找暖和的地方呢。”
杜若顯然沒料到這突然的“換座邀請”。她猛地抬起頭,眼神裡有明顯的抗拒和錯愕。她緊貼著冰冷的廂壁,仿佛那是唯一的安全島。“婢子不敢僭越……坐、坐這裡就很好,謝夫人體恤……”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慌亂,身體僵硬得像一塊凍硬了的石頭,下意識地往更深的角落裡縮了縮。
“哎呀,有什麼僭越不僭越的!”李冶不容分說地往前傾身,探手就去拉杜若的胳膊,“咱們姐妹幾個出門在外,講那麼多虛禮做什麼?凍著了才叫人不省心呢!快過來!”
李冶的手溫暖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杜若被她拉著,身體不由自主地被帶向前。她纖細的手腕在李冶手中,如同被獵人捉住的幼鹿,雖極力想要縮回,卻又不敢過分掙脫傷了主人情麵,掙紮顯得徒勞又可憐。
那張清冷的俏臉漲得通紅,眼眸中的冰霜被徹底擊碎,隻餘下濃重得化不開的羞窘和一絲被“強迫”的無措。她被我夫人硬生生從最邊角的位置拖到了車廂正中間——李冶和我的中間!
李冶將她按坐在那個特意騰出的寬裕位置上,還親手替她攏了攏被拽得有些淩亂的鬥篷前襟,滿意地彎起眼睛:“這就對了嘛!挨近點才暖和。”
杜若坐下的姿勢幾乎算得上筆直,脊梁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弦。這個位置實在是太……太居中了!一邊是緊挨著她、散發著暖意和淡淡香氣的李冶,另一邊則是……她甚至不敢用餘光去確認那距離)我。我的存在感從未如此強烈。她甚至能感受到我這邊因為銅爐而散發出的額外暖意。
她低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濃密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般劇烈地顫抖著,臉頰上的紅暈未退,反而有愈發蔓延的趨勢,連小巧圓潤的耳垂都變得粉潤剔透。
努力將自己縮得小一點,再小一點,恨不得變成一縷沒有重量的青煙,從這擁擠又尷尬的車廂裡飄出去。先前那份刻意疏離的“老爺”標簽,此刻已被這窘迫到極致的局促完全覆蓋。
“哎喲!”李冶忽然小小地驚呼一聲,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帶著一臉恰到好處的懊惱和對杜若的歉意,“瞧我這記性!光顧著拉姐姐取暖了,姐姐這鬥篷是騎馬穿的舊裳吧?厚實倒是厚實,但在車裡烘著炭火久了怕是又燥又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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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頭看向我,語氣輕快而自然,“夫君,你的那件新做的灰鼠毛領披風不是在後尾箱嗎?取出來給杜若姐姐罩在外麵吧?輕便暖和又不沾火星子。”
杜若猛地抬起頭,像是被蜂子蜇了一下,臉色瞬間由通紅又褪回了幾分蒼白:“夫人!婢子萬萬不敢!萬萬不可!!”她的聲音驟然拔高,帶著一絲真實的驚惶,“婢子這樣……這樣就很好了!怎敢……”她急得嘴唇都在顫,後麵的話幾乎要說不出來。穿我的披風?這簡直是……
我的目光也轉向李冶。這位夫人今日這出戲唱得是越發令人啼笑皆非。我哪有什麼新做的灰鼠披風在後尾箱?
李冶接收到我的目光,金眸中促狹的光芒一閃而逝,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孩子。她迅速收回手,輕掩朱唇,像是這才發現說錯了話,眼中那點懊惱和關切依舊掛在臉上:“哎呀呀,是我糊塗了!夫君那件新得的灰鼠裘……我、我記岔了!怕不是還擱在長安府裡沒帶來吧?”
她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額角,順勢就靠在車壁上,仿佛剛才那些話都是自然而然說出來的,臉上的笑容明豔得晃眼,“杜若姐姐莫怪,我這腦子怕是跟著車輪軸一道給晃暈了,說起胡話來了。”
杜若緊繃的肩膀微微鬆弛了一絲絲,但臉上的驚悸之色尚未褪儘,她輕輕吸了口氣,重新低下頭,仿佛剛才那番驚濤駭浪從未發生,隻是又把自己縮得更緊了一點,抱著自己的膝蓋,像隻受驚的蚌殼緊緊閉合。空氣裡彌漫著一種混合了暖香、少女呼吸、極度尷尬以及李冶那刻意營造的、帶著一絲得意洋洋的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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