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視頻通話剛斷,終端就黑了。
陳三槐還保持著按按鈕的手勢,指尖懸在半空。他沒動,不是不想動,是右眼又開始流淚,一滴接一滴往下掉,砸在鍵盤上發出輕微的“啪”聲。左眼則像被什麼東西燙著,火辣辣地疼。
他抬手抹了把臉,掌心沾了點濕。不是汗,也不是血,就是眼淚。可這眼淚流得沒來由,像是背後有誰在罵他祖宗十八代。
“不對。”他說。
話音剛落,主控台側麵的小燈閃了一下,紅光掃過他的腳麵。那雙露腳趾的千層底布鞋剛才還乾乾淨淨,現在鞋尖上多了層薄霧,紫色的,帶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有點像燒紙時飄出來的煙,又有點像湯映紅熬湯那天晚上鍋蓋掀開時冒出來的氣。
他低頭看了眼,鞋底北鬥七星的補丁微微發燙。
“孫不二!”他喊。
沒人應。
他轉頭,才發現角落裡蹲著個人影,披著焦邊道袍,懷裡抱著個冒煙的箱子。那人正用牙齒咬住一根銅線,另一隻手飛快地擰螺絲,嘴角抽搐,每擰一下臉就抖一次,像是被電著了。
“你再這麼搞,遲早把自己焊進電路板。”陳三槐走過去,踢了下箱子。
孫不二吐掉嘴裡的線,抬頭:“你終於發現不對了?”
“我剛發現你坐那兒半小時了,連個屁都沒放。”
“我在等係統重啟。”孫不二拍了拍箱子,“剛才遠程接入的時候,我的電子蟋蟀被反向追蹤,炸了一次。現在它在自檢,要是能醒來,就能讀到他們藏起來的數據。”
“誰的數據?”
“你以為剛才跟你視頻的是陸離?”孫不二冷笑,“那是投影,延遲至少七秒。真正的交易根本不在屏幕上。”
陳三槐盯著他:“那你現在乾什麼?”
“清緩存。”孫不二把箱子打開,裡麵一堆亂七八糟的零件,中間躺著一隻焦黑的小蟲子,觸角斷了一根,“我把三昧真火調成低溫模式,燒空氣裡的殘留信號。那些紫霧不是普通的乾擾,是納米級契約符文,會吸記憶,還會複製行為模式。”
他說完,按下開關。
箱子裡升起一團藍火,不大,但溫度極高,照得人臉發白。火苗一碰到空氣,紫霧就開始扭曲,慢慢顯出一些細線,彎彎曲曲,在空中畫出路徑。
陳三槐眯起左眼。
那些線,跟他體內曾經浮現的功德絲,走向完全一樣。
“他們在複製我。”他說。
“不止複製。”孫不二指著其中一條分支,“你看這個節點,連接的是你小時候住的老屋位置。還有這個,是你第一次偷看王寡婦洗澡那天走的路線。這些數據不該存在。”
陳三槐沒接話。他知道這些東西在哪——都在他腦子裡,從來沒寫出來過。
“繼續放。”他說。
孫不二把電子蟋蟀插進主機接口。蟲子抽搐兩下,發出一聲尖鳴,然後屏幕亮了。
畫麵晃動,像是從某個隱蔽攝像頭拍下來的。背景是機房深處,一個圓形平台,上麵站著兩個人影。
一個是陸離,站姿筆直,手裡拿著生死簿。
另一個背對著鏡頭,穿西裝,領帶歪了,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他說話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聽得清楚。
“等功德值湊夠一億,就用陳三槐的命格作密鑰,撕開陰陽兩界的金融屏障。”
陳三槐呼吸停了一瞬。
那人轉過身,露出半張臉。
孔門生。
不是真人,是幻影,輪廓模糊,像是用舊錄像拚出來的。但他嘴角動了動,笑了。
笑得很輕,也很穩,仿佛一切都在計劃中。
畫麵到這裡戛然而止。
下一秒,電子蟋蟀“砰”地炸開,碎片濺了一地。孫不二捂住耳朵,罵了一句,回頭看向陳三槐:“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陳三槐蹲下,撿起一塊殘片,上麵還連著一小段線路,“他要用我當鑰匙。”
“不隻是你。”孫不二喘著氣,“整個係統都在訓練ai模型,用你的行為習慣、情緒波動、甚至做夢的內容……他們早就開始模擬你了。”
陳三槐沒說話。他想起剛才那陣莫名其妙的眼淚,想起左眼的刺痛,想起太爺爺機頂盒最後閃出的四個字:快逃……來不及了。
原來不是警告。
是同步信號。
他猛地站起身,衝向主控台。手指剛碰到鍵盤,地麵突然震動。
不是輕微晃動,是劇烈搖晃,像有人在底下敲打地基。頭頂的燈管劈啪作響,幾塊天花板掉了下來。
貨架倒了。
最裡麵的那一排,原本堆滿印著“文曲星文創·限量版”的禮盒,嘩啦一聲塌在地上。盒子散開,滾出幾十個小東西,灰白色,像未完成的紙人胚胎,表麵還濕漉漉的。
陳三槐走過去,蹲下看。
每個胚胎的腦門上,都刻著四個小字:計劃提前。
他伸手碰了其中一個,指尖傳來一陣涼意,像是摸到了剛死不久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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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在吸收陰氣。”孫不二跟過來,臉色變了,“這不是普通紙紮,是活體容器,專門用來承載意識轉移的。”
“誰的意識?”
“你的。”孫不二盯著那些胚胎,“他們在造替身。一旦屏障撕開,你的命格會被複製進去,真身廢掉,所有債務自動轉入新載體。”
陳三槐站直身體,回頭看控製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