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槐抱著檀木盒從地府通訊塔裡衝出來時,腳上的千層底布鞋已經跑丟了一隻。林守拙跟在他後麵,手裡還攥著那張未燃儘的運單殘片,紙邊被火燎得卷了毛邊,像一張皺巴巴的彩票。
“你太爺爺到底埋了多少東西?”林守拙喘著氣問。
“至少一個謎。”陳三槐把檀木盒放在地上,盒蓋上那枚殘破銅錢還在冒焦煙,熏得他鼻孔發黑,“還有個賭局。”
“賭局?”林守拙愣住,“你太爺爺還兼職開賭場?”
“比賭場狠。”陳三槐蹲下,手指輕輕拂過封條上那幾個字——“勿啟,封孔·1995”。字跡蒼勁有力,像是用刀刻出來的,不是寫出來的。
他伸手一碰,封條應聲裂開,露出盒蓋上一道暗紅咒文。
林守拙湊近一看,皺眉:“這字……有點眼熟。”
“我太爺爺的筆跡。”陳三槐盯著那行字念出來,“當鋪重開日,陰陽賭眼時。勝者得陰陽,敗者失左眼。”
“賭眼?”林守拙聲音陡然拔高,“你太爺爺瘋了吧?賭什麼不好賭眼睛?”
“他賭的是我。”陳三槐苦笑,“我這雙眼睛,是他留給我的最後一件寶貝。”
“你那左眼能看見陰債清單,右眼會流淚,這也能賭?”
“看來他賭贏了。”陳三槐低聲說,“不然我現在也不會站在這兒。”
林守拙沒再說話,隻是默默把那張運單殘片折成一隻紙蝴蝶,輕輕放在盒子邊。
“賭局已經開始了。”陳三槐說,“我得去。”
“你瘋了?”林守拙瞪大眼,“你要是輸了,左眼就瞎了!”
“可我贏了,就能保住賒陰鋪。”陳三槐低頭看著自己布滿紙灰的手指,“我太爺爺沒說對手是誰,但我猜……不會是活人。”
“你太爺爺還留了彆的線索?”林守拙問。
“沒有。”陳三槐搖頭,“但我知道,他從來不做沒把握的賭局。”
林守拙沉默片刻,忽然問:“你打算怎麼賭?”
“用我這雙眼睛。”陳三槐說,“它看不清陽間,但看得清陰債。我賭它還能看得更遠。”
“賭命?”
“賭眼。”他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走吧,我得找個安靜的地方,準備賭局。”
他們一路走到槐樹坡,那是陳家祖墳的後山。林守拙在坡下紮了個臨時紙棚,陳三槐則坐在槐樹下,把檀木盒放在膝頭。
夜風卷著紙燈籠的火苗,像是在催他打開賭局。
他剛伸手,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你太爺爺沒告訴你對手是誰?”王寡婦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一絲沙啞的笑意。
“你知道?”陳三槐沒回頭。
“當然。”她走到他麵前,手裡拿著一枚桃符,符上畫著一個模糊的“槐”字,“你賭的是眼,對手賭的是命。”
“對手是誰?”
“你。”王寡婦把桃符遞給他,“三十年後的你。”
陳三槐愣住,手指微微一顫,桃符差點掉進火堆。
“三十年後?”他低聲重複。
“你太爺爺設的賭局,從一開始就不是和彆人賭。”王寡婦輕聲說,“是讓你和自己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