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十三具炸裂的棺材擋得支離破碎,像誰把一盞破燈籠摔在了墳頭上。陳三槐坐在焦土中央,左手三根焦黑手指蜷著,右眼血絲爬到太陽穴,道袍補丁上的“槐”字還泛著微光,像是祖宗們在天上打了個未接來電。
他低頭,看著那半枚銅錢。
銅錢邊緣刻著一個“反”字,不是誰用刀刻的,是用指甲一點一點摳出來的——上一章他剛用它震了直升機的引擎,現在它安靜地躺在掌心,像塊燒糊的餅乾。
老何頭站在三步外,手裡那份牛皮紙簽約書在風裡輕輕抖,像一張想飛又不敢飛的紙鳶。
“簽了它,”老何頭聲音乾得像從磚縫裡摳出來的,“係統重啟,債清,陣解。”
陳三槐沒動。
他知道這話說得不對勁。債清?陸離那種把催債單寫進生死簿的人,能讓債清?除非地府改行賣團購券。
他伸手,指尖剛碰上紙角,左手焦痕猛地一燙,像是有人拿烙鐵戳了他一下。右眼血淚“啪”地滴下來,視野一花——
畫麵變了。
不是亂葬崗。
是間老當鋪,木櫃台油亮,牆上掛著“童叟無欺”匾。一個穿長衫的背影站在桌前,右手提筆,正要落款。那手腕的弧度,那虎口的繭子,那根翹起的小拇指……和他現在一模一樣。
他猛地抽手,畫麵碎了。
“操。”他抹了把血淚,“這玩意兒是動作捕捉?”
老何頭沒說話,袖口往下溜了半寸,露出一段焦黑布條,邊角還卷著,像是從火堆裡搶出來的。
陳三槐眯眼。
那料子他見過——第62章檀木盒裡,那具焦屍穿的就是這個。當時他以為是意外,現在看,是預告。
他重新看向簽約書。
紙麵看著普通,可他右眼血淚一滑過,纖維裡浮出細密符文,像往生咒被縮成螞蟻大小,密密麻麻嵌在紙裡。更絕的是,那些符文在動,隨呼吸重組,像在玩拚圖。
這不是合同。
是陷阱的說明書。
他冷笑,從懷裡摸出銅錢,把“反”字麵貼在紙背。銅錢一碰紙,紙麵微微一顫,符文凝固了半秒。
“好家夥,太爺爺的逆命力場還能蹭網。”他嘟囔。
他沒急著撕,反而從桌上撿起算盤,彈出一顆珠子。珠子飛過紙麵,影子在紙上劃出一道虛線——
紙麵裂開。
不是物理撕裂,是文字層裂開了。
第一層:《跨國陰債係統重啟合作備忘錄》,白紙黑字,條款清晰,看起來人模狗樣。
第二層:側光一照,浮現血絲小字——“陽壽質押條款:執筆人自願以剩餘壽命抵償係統運行損耗,按日扣除,不可撤銷。”
第三層:背麵翻過來,血絲拚出四個大字——“子承祖劫”。
陳三槐嘖了一聲:“這哪是簽約?這是家族傳承大禮包,買一送一,附贈靈魂綁定。”
他把銅錢按得更緊,紙麵“滋”地冒起一縷藍煙。三重契約被凍住,可第三層契約的空白處,突然浮出一行小字:
“執筆者即為契。”
他愣了兩秒,反應過來。
這不是簽合同。
是把自己焊進係統裡當燃料。
他抬頭,盯著老何頭:“你們想讓我變成人形u盾?”
老何頭沒答。
就在這時,簽約書突然自燃。
火苗靛藍,不燙,反而冷,燒出來的灰沒落地,直接升空,凝成一顆水晶球,懸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