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牙元寶在掌心發燙,不是燙手,是往骨頭裡鑽,像有人拿燒紅的針在戳他的命門。陳三槐沒鬆手,反而把牙尖往肉裡按了按。疼能壓住右眼那股子怪勁——淚不是往下流,是往腦子裡灌,一滴進去,眼前就炸出數字,密密麻麻,全是“69.235741”這種帶倒計時的賬目。
他低頭看自己腳上的布鞋,補丁拚成的北鬥七星缺了兩顆角。隧道裡那雙新鞋還在,鞋尖朝他,又點了一下。
他沒動。
動的是算盤。第七顆裂珠自己滾了一下,發出“哢”一聲,像是催他。
他伸手,把狗牙元寶反嵌進左掌,血順著指縫流下來,滴在地麵。血沒散,聚成一點,像被什麼吸著。他用指甲在血裡劃了個“止”字,指尖發麻,像是戳進了凍土。
地麵裂了道縫,黑氣從縫裡往外冒,剛露頭,就被血字壓住,縮了回去。
隧道還在,但不再往外滲陰氣。他鬆了口氣,從袖袋裡掏出一小撮金粉——aj鞋底刮下來的,混著祖先功德。他捏著粉,往右眼抹了一點。
金淚立刻湧出來,不是一滴,是一線,順著臉頰往下淌。他把淚和粉混在一起,朝隧道口揚了出去。
粉在空中沒落,反而懸住,慢慢拚成一片光幕。光幕裡是地底的畫麵:一排排棺材整齊排列,每具棺材裡都躺著個僵屍,頭上戴著黑框眼鏡,腦後插著線,連著地下的光纜。有些僵屍眼睛閉著,有些睜著,眼珠不動,但瞳孔裡有數據流一閃一閃。
最前頭那具僵屍,戴的眼鏡邊框上刻著“yh001”。
他認得這編號。
湯映紅碗裡那兩顆“珍珠”裂開時,露出的就是這個。
光幕一閃,快滅時,角落浮出一行小字:“鏈上id:yh001,債務權重:∞”。
他收回手,金粉落地,化成灰。光幕沒了,隧道又變回黑漆漆的洞口,那雙新鞋靜靜擺在裡頭,鞋麵乾淨得不像能穿的。
他轉身,從牆上摘下aj鞋,撕開鞋舌內側的折角,把剩下的金粉全倒進算盤第七格。珠子吸了粉,微微發亮,像是吃飽了。
門外傳來滾輪聲,不是托盤,是木牌在地上拖。
門開,楊石頭提著夜壺,另一隻手推著塊半人高的公示牌,額頭上全是汗,連明光鎧都蹭歪了。
“出事了。”他說,“城隍廟那塊地界公示牌,被人黑了。”
陳三槐沒問細節,走過去,伸手摸了摸牌麵。
牌是木的,原本刻著“本轄區陰氣穩定,功德達標”,現在字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動態影像:他昨晚在當鋪後院燒紙的背影,道袍補丁、露腳趾的鞋、連鬢角沾的紙灰都一模一樣。畫麵底下滾動字幕:“陳三槐,陽壽剩餘69天,陰債總額:∞,還債進度:0.0007”。
更邪的是,畫麵會變清晰。有人燒紙,影像就亮一分;燒得多,連他燒紙時抖手的小動作都看得清。
“誰看誰燒,誰燒誰傳。”楊石頭喘著氣,“現在全城陰氣亂流,連野貓都開始攢冥鈔了。”
陳三槐沒說話,從他手裡抽過夜壺,把裡頭的尿倒進算盤。
楊石頭瞪眼:“你乾嘛?!”
“測節點。”他說,“信用土地牌泡過陰泉,能導數據。”
尿液順著算盤流,第七格珠子一震,彈出一隻千紙鶴——楊石頭上個月送的滯銷冥鈔折的,一直掛房梁上當裝飾。
紙鶴被尿一激,翅膀抖了抖,展開時,內側露出個極小的方塊圖案。
他用通陰眼看去,圖案活了,是二維碼。
他掏出狗牙元寶,按在紙鶴身上。元寶像活了,牙尖一顫,開始“吃”什麼。紙鶴微微發燙,冒出一縷黑煙。
他拿算盤珠子接住黑煙,彈進桌角的紙灰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