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淚燒穿北鬥第七星的那一刻,陳三槐的左眼抽搐了一下。
不是幻覺。是裡麵那隻電子蟋蟀,被算盤陣的電流驚醒了。
他沒動,手指還卡在算盤殘珠和往生券之間。右眼繼續淌著金水,但流速慢了——王寡婦那張磁帶殼做的濾波片還貼在左眼眶上,像塊歪斜的護目鏡。它擋不住痛,但能壓住app倒計時的嗡鳴。
“機頂盒呢?”他問。
林守拙從櫃台底下拖出個落滿紙灰的鐵盒。外殼印著“智能生活·廣電專供”,角上貼著張泛黃貼紙:“陳太公專用,外人勿動,違者收ifi費。”
陳三槐接過,指尖蹭到盒蓋縫隙,沾了層薄灰。他沒擦,直接摳開電池倉。兩節漏液的5號電池滾出來,底下壓著一張小紙條:“開機要蟲鳴,三聲為憑。”
他把機頂盒放在算盤陣中央,usb口朝上。北鬥七星的殘珠還嵌在桌麵,第七顆燒穿的位置冒著細煙。
“你真打算用它?”林守拙盯著陳三槐的左眼,“那東西不是寄生,是嫁接。孫不二的手筆,拿你通陰眼當生物插座。”
“插座也得通電。”陳三槐把濾波片掀開一條縫,左眼暴露在空氣裡。
那隻電子蟋蟀,就在通陰眼的神經末梢上蹲著。綠豆大,金屬殼,六條腿是焊上去的細銅絲。它不動,也不叫,像塊鏽住的零件。
他把算盤第七殘珠塞進usb口。
電流接通的瞬間,左眼炸開一陣刺痛。不是燒,是鑽。像有人拿冰錐從瞳孔往腦仁裡擰。他咬住後槽牙,沒出聲。
蟋蟀叫了。
第一聲短促,像老式電話撥號音。
第二聲拉長,帶點顫,像王寡婦磁帶前奏的變調。
第三聲剛起頭,機頂盒屏幕亮了。
雪花點閃了幾下,畫麵切到一間灰白房間。父親坐在虛擬鍵盤前,背影佝僂,手指懸在回車鍵上。
“三槐。”父親開口,聲音從機頂盒喇叭裡擠出來,乾澀得像紙灰摩擦,“你看到這個,說明賬房已經開始清賬。”
彈幕突然炸出。
【往生咒·南無阿彌多婆夷】
【速燒往生券可免三災】
【功德餘額不足,請充值】
一行行紅色咒語從屏幕底部往上滾,蓋住父親的臉。每出現一句,當鋪裡的棺材就震一下,像是被人從裡麵踹了一腳。
陳三槐把紙紮手機貼在機頂盒揚聲器上。林守拙立刻撕下一段磁帶殼,疊成三角形卡在手機邊緣。紙紮手機嗡鳴起來,像台老式收音機在調頻。
彈幕抖了抖,音軌被切開了。
父親的聲音單獨剝離出來,清晰得像是貼著耳朵說話:“去祖墳,磨豆漿,用冥河水。彆信賬房發的利息,他們算的不是錢,是命。”
畫麵閃了一下。
父親身後,虛擬背景的角落浮出一行小字:債務轉移程序v7.2。下一秒就被新彈幕淹沒。
“磨豆漿?”林守拙皺眉,“拿什麼磨?你家祖墳連石磨都碎成渣了。”
“不是真磨。”陳三槐摸著左眼,蟋蟀還在震,頻率沒停,“是暗號。我爹從來不說人話。”
他正要拔出算盤殘珠,門口傳來腳步聲。
湯映紅抱著孩子站在那兒,門都沒敲。嬰兒閉著眼,小嘴一張一合,哼著一段調子。
陳三槐聽出來了。
城南富商當年跪在亂葬崗求婚時唱的山歌。
“月亮出來亮汪汪——”
每唱一句,當鋪的棺材就抖一下。
“亮汪汪來照山崗——”
棺材蓋緩緩掀開一條縫。
“我要娶你做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