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盤珠子在嘴裡硌得牙根發酸,陳三槐沒吐,也沒咽,就這麼含著,舌尖抵著那道裂痕。珠內“吳”字還在閃,微弱得像快沒電的ed燈,和他右眼的淚腺節奏一致——滴一下,閃一下,滴一下,閃一下。
他低頭看手背,皮下那個二維碼已經不再蔓延,但邊緣微微發燙,像是剛被掃碼成功。
孫不二蹲在香爐前,爐口紫火縮成一條細線,像被什麼東西吸走了大半。他手指在爐壁敲了三下,沒反應。又踹了一腳,爐子晃了晃,噴出半截燒焦的紙人手指,落地時還蜷著。
“登錄器上線了。”他說,“現在不是它連我們,是我們連它,拔不掉。”
陳三槐終於把珠子吐出來,落在石桌上,滾了半圈,停在香爐投影的光斑邊緣。他沒伸手去碰,而是把虎符從影子裡抽出來,還帶著陰兵共鳴的餘溫。他把它按進自己左肩胛骨下方,那裡有塊老疤,是小時候被師父用槐木符烙的。
皮膚接觸的瞬間,身體猛地一顫。
右眼的淚水斷了。
左眼的陰債清單也不再滾動。
三秒。
夠了。
“調香爐。”他說,“回溯月球信號,找陸離。”
孫不二扯開爐蓋,裡麵三昧真火隻剩豆大一點,但他把虎符塞進爐底,火苗“呼”地竄起,照出空中一片扭曲的影像——月球基地內部,光束縱橫,像手術室的無影燈。中央操作台前,陸離判官站著,背影筆直,生死簿抱在胸前,判官筆插在腰間。
下一秒,一道藍光從天而降,穿透他後頸。
他沒動,也沒喊,隻是生死簿自動翻開,紙頁嘩嘩翻動,最後停在某一頁。鏡頭拉近,那行小字清晰可見:“密鑰匹配度:73。”
影像戛然而止。
香爐“哐”地一聲倒地,紫火熄了。
“他被格式化了。”孫不二說,“不是抓走,是上傳。現在他不是判官,是數據包。”
陳三槐沒說話,轉身看院中。
紙替身還站在原地,姿勢沒變,可影子歪了,斜斜地往東爬,比日頭快了半寸。更怪的是,它每站一會兒,折痕處就滲出一滴漿液,黏稠,泛黃,落地後凝成尖錐狀,像微型判官筆的筆尖。
他已經數到第七個。
“它在複製。”陳三槐說,“不是替身,是中轉站。”
他走過去,咬破指尖,蘸了點紙灰,在替身胸口畫“止”字。筆畫剛到第三劃,替身突然開口:
“你還在抵抗程序邏輯?”
聲音不像林守拙,也不像吳剛,像一堆代碼拚出來的廣播音。
陳三槐沒停,畫完最後一筆。
替身沒反應,但胸口那道“止”字墨跡迅速褪色,像被什麼東西吸走了。
孫不二提著香爐湊上來,爐口對準替身關節,紫火一噴。紙纖維“滋”地冒煙,碳化成灰,可火勢剛到胸口,裡麵“當啷”一聲,掉出個青銅小印。
印子不大,掌心能蓋住,正麵刻著“陰司通幽”四個字,背麵焦黑一片,但能辨出半個“吳”字殘痕。
陳三槐蹲下,沒用手撿,而是把虎符尖端往地上一戳,借陰兵之力引出一道微光,纏住官印,緩緩提起。
印子離地瞬間,他影子裡的虎符突然震了一下。
像是認親。
“這玩意兒不是鑰匙。”孫不二盯著印子,“是錨點。它不打開門,它標記門在哪。”
陳三槐沒答,把官印塞進袖口,轉身進了屋。
湯映紅的陰德app還在桌上,屏幕黑著。他點開,界麵沒加載,直接跳成倒計時——715803。
背景音響起。
三百個聲音,齊聲誦讀《生死契》,語速平穩,但越來越快,像被加速的錄音。每讀一句,屏幕就閃一下,像是在上傳什麼。
他把官印按在屏幕上。
app震了一下,數據流倒灌,一行字浮現在倒計時上方:“檢測到高階信物,權限校驗中……”
幾秒後,聲音變了。
還是《生死契》,但夾雜著一段低語,斷斷續續,像是從服務器夾縫裡漏出來的:
“……後門在……折紙第十九變……彆信替身……它已經不是林守拙……”
陳三槐抬頭看院外。
紙替身還在,影子繼續往東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