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拙的紙盒還插在攤位縫裡,天線上的狗尾巴草被夜風吹得一晃一晃。陳三槐盯著那根草看了三秒,伸手把它扶正了。
掃碼成功的提示音又響了一次。
“湖北黃陂,李家老太的棉襖已簽收。”湯映紅低頭報數,“陰德賬戶扣除兩點七,物流積分加五。”
林守拙咧嘴一笑:“第一單成了!”
話音剛落,地麵微微震了一下。不是地震,是人太多,腳步踩實了地下的青磚。陳三槐抬頭,發現原本稀稀拉拉的夜市入口,不知何時擠滿了影影綽綽的人形。
遊魂來了。
一個接一個,從巷口、屋簷、下水道井蓋裡鑽出來,手裡攥著皺巴巴的紙錢,眼睛直勾勾盯著路由器上的二維碼。
“這……這麼靈?”林守拙聲音發顫,“我還沒宣傳呢。”
“你忘了寫使用說明。”陳三槐說,“現在他們以為掃了就能直接燒,不用走流程。”
“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陳三槐從補丁裡摸出一疊防水冥鈔,往桌上一拍,“趁他們還不懂規矩,先收點手續費。”
他扯了嗓子喊:“掃碼一次十文,現場燒紙另加二十!支持陰德抵扣、功德分期、祖宗擔保貸款——過期不候!”
人群嘩地炸開。
有鬼當場掏出半塊鏽鐵當錢拍桌上,也有拖家帶口的祖孫三代排成隊,就為給陽間兒孫留句“彆忘了清明上墳”。有個穿旗袍的老太太甚至掏出個翻蓋手機,顫巍巍掃碼,嘴裡念叨:“我女兒在上海浦東,三十年沒見了,讓她知道我還惦記她……”
林守拙看得眼熱,一拍大腿:“我也上線!紮個紙iphone,帶充電功能,掃碼送數據線!”
“你先彆搞電子產品。”陳三槐攔住他,“先把路由器固定好,再掛個喇叭,循環播放操作指南。”
林守拙點頭,轉身就去翻工具箱。陳三槐則蹲下身,把銅錢壓在路由器底座下,算是鎮靈防炸。
第一波掃碼高峰持續了不到十分鐘,係統就開始卡頓。湯映紅的平板不斷彈窗:“請求超載”“陰流擁堵”“服務器溫度過高”。
“輪轉王那邊沒動靜?”陳三槐問。
“有。”湯映紅指了指天上。
一團火球從雲層裡鑽出來,帶著焦糊味落地,化作一台冒煙的香爐。爐身上貼著張電子標簽:“酆都雲計算中心·臨時分流節點”。
香爐口伸出一隻機械手,啪地貼上路由器背麵,兩件設備嗡鳴幾聲,像是完成了配對。
“帶寬擴容了。”湯映紅鬆口氣,“現在能同時處理三千次燒紙請求。”
“不夠。”陳三槐搖頭,“你看那邊。”
順著他手指方向,城郊山路上正飄來一片灰霧,裡麵密密麻麻全是提燈籠的孤魂,有的拄拐,有的抱嬰,隊伍一直排到山腳。
“那是亂葬崗的無名鬼。”湯映紅皺眉,“他們連二維碼都看不懂。”
“那就教。”陳三槐站起身,拍了拍道袍,“直播。”
“啥?”
“直播。”他從林守拙箱子裡抽出一張空白符紙,往空中一拋,掐訣念咒。符紙瞬間膨脹成一塊半透明幕布,懸在夜市上空。
“歡迎來到‘三槐在線’。”他對著幕布開口,“今晚首場直播,主題——如何正確燒紙。”
幕布畫麵切換,先是展示路由器正麵特寫,接著演示掃碼、付款、填寫收件人信息全過程。最後還放了個動畫小人,披麻戴孝地跪在墳前,收到紙錢後感動落淚。
彈幕立刻刷了起來。
“學到了!”
“原來要填陽間地址!”
“主播長得像我二舅姥爺……”
陳三槐麵無表情:“本場特供防水冥鈔,限量十萬張,九點整開搶。買十送一,附贈往生導航地圖。”
林守拙在旁邊舉著牌子配合吆喝,嗓子都喊啞了。
九點整,倒計時歸零。係統剛放開購買權限,瞬間湧入上萬訂單。湯映紅的手指在平板上滑出殘影,嘴裡不停報數:“成交一萬……三萬……六萬……爆單了!”
“印鈔機啟動。”陳三槐打了個響指。
藏在舞台底下的老式油墨滾筒開始運轉,一張張冥鈔從縫隙裡吐出來,由紙紮童子自動折疊打包,再由林守拙紮的紙馬馱著送往各路口分發點。
“發財了……”林守拙抱著一摞現鈔,手抖得像篩糠,“咱們這是開了陰間淘寶啊。”
“彆高興太早。”陳三槐眯起左眼。
通陰眼看過去,人群中有幾個身影不對勁——他們的魂體邊緣泛著金屬光澤,像是被什麼東西鍍過一層殼。更奇怪的是,這些人不掃碼,隻拿手機對著路由器狂拍,鏡頭反光刺眼。
“張黑子。”陳三槐低聲喚。
角落裡蹲著抽煙的鬼差抬了抬頭,狗尾巴草在他嘴裡一翹一翹:“叫我?”
“看見那幾個拍照的沒?”
張黑子眯眼掃了一圈,吐掉草莖:“不是本地鬼。魂紋編碼是境外注冊的,ip地址跳轉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