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錢邊緣還在冒煙,像被看不見的火舌舔著。
陳三槐沒動,也沒喊人。他隻是把沙漏從懷裡掏出來,倒過來晃了兩下,裡麵的沙子打了個旋兒,浮現出七條發紅的線,蜿蜒鑽進地底,最終彙向一個不斷跳動的光點。
“還真當自己是開加油站的。”他低聲說,順手從道袍夾層抽出一疊防水冥鈔,每張上麵都用朱砂畫了個帶血的符印,四個小字壓在角上——油脈將竭。
他一張張拍進往生ifi路由器的信號口。數據流閃了幾下,自動加密推送出去。
三分鐘後,第一道回應從陰霧裡飄來。
孟婆湯老板娘提著保溫桶落地,鞋跟敲在碎石上清脆響了一聲。她掀開蓋子,熱氣騰出一股濃烈的桂花香,底下卻泛著苦澀的藥味。“加了十倍濃縮健忘草,”她說,“潑上去能讓人當場忘記自己姓什麼,連魂帶記憶一起癱。”
陳三槐點頭,接過保溫桶放在沙漏旁邊。桶身微微震,像是裡麵的東西活了。
又過了不到兩分鐘,天空裂開一道褶子,林守拙騎著紙紮馬從雲縫裡鑽出來。那馬通體雪白,四蹄踏空不落塵,眼睛泛著幽藍的光。他手裡還牽著三匹同款,韁繩全是用gps紙錢搓成的。
“改好了。”林守拙跳下來,拍拍馬脖子,“現在它們能嗅到地底遊魂淚裡的硫化物濃度,精度到小數點後三位。不吃不喝,專啃陰氣,走一天還能再走一天。”
陳三槐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匹馬的鼻梁,冰涼的紙皮下似乎有脈搏在跳。他問:“能分頭探七條管?”
“沒問題。”林守拙咧嘴一笑,“但我得提醒你,這玩意兒怕火,真炸起來我可不負責收屍。”
話音剛落,半空中突然浮現一塊懸浮投影屏,背景是拆了一半的永動機香爐。輪轉王的臉從畫麵裡擠出來,頭發亂得像雞窩,手裡舉著個改裝過的金屬平台,四周焊著銅管和火嘴。
“給你造了個微型鑽井台,”他說,“三昧真火淨化係統接上了,但隻能撐三炷香。彆讓閻羅發現我挪用了地府科研經費。”
“你就不怕被查?”陳三槐問。
“怕啊。”輪轉王翻白眼,“所以我隻傳圖紙,實物你自己找人搭。出了事彆供我。”
投影一閃,沒了。
陳三槐把圖紙信息導入沙漏,投影立刻在地麵鋪開一張動態管網圖。七條紅線如血管般延伸,中心節點閃爍頻率越來越快,像是心跳加速。
他正要說話,遠處傳來腳步聲,節奏穩定,帶著點懶散的拖遝。
張黑子拎著勾魂鈴走過來,反戴工作證,嘴裡叼著根狗尾巴草。他把鈴鐺往地上一放,說:“夜巡部內部消息:孔門生在月球基地藏了最後一批象牙法杖,準備點燃石油啟動輪回重啟程序。時間……可能就在這兩天。”
“他哪來的能源點火?”陳三槐皺眉。
“聽說是拿三百具詐屍女的怨念當引信。”張黑子吐掉草莖,“順便告訴你,陸離的人已經在主油管接了自動提煉機,二十四小時不停工。再不動手,咱們以後燒紙都得交油稅。”
空氣沉了一瞬。
陳三槐低頭看著沙漏投影,手指點了點中心節點:“這裡必須斷電。湯老板負責前端情緒乾擾,潑湯範圍控製在煉油爐五十步內;林守拙帶探測馬下地,找到主油管就給我紮穿它;輪轉王的技術支援隨時待命,一旦鑽井台部署失敗,立刻切換備用方案。”
“那你呢?”孟婆湯老板娘問。
“我去點火。”陳三槐說,“他們不是想燒命嗎?我就讓他們看看,誰才是真會玩火的。”
沒人笑。
但氣氛變了。
不再是孤身一人盯著冒煙的紙錢,而是六個人站在廢墟裡,各自握著自己的東西——保溫桶、紙馬、鈴鐺、圖紙、沙漏。
某種東西正在成型。
林守拙忽然開口:“我有個問題。”
“說。”
“要是鑽井台炸了,地下壓力失衡,會不會把整個第七層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