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屏幕上的倒計時跳到一百五十七秒時,裂縫邊緣開始滲出紫霧。
陳三槐把保溫桶塞進背包夾層,手指在沙漏側麵劃了三道。防水冥鈔一張張彈出,貼在四匹紙馬額心,神經鏈接重新接通。畫麵抖了幾下,傳回地下管網的實時數據流——硫化物濃度持續攀升,第三管道油壓已超安全值兩倍。
“林守拙。”他喊。
“在。”林守拙拽了拽韁繩,紙馬原地踏步,蹄子刮著地麵碎石,“我讓它們嗅著味兒走,但前麵那道縫……不太對勁。”
陳三槐眯眼看向裂縫。它像被誰用指甲從中間撕開,邊緣泛著不規則的紫光,偶爾閃過幾道銀絲,像是電路短路時的火花。他抬手示意隊伍暫停,自己往前走了三步,蹲下,用指甲蓋輕輕蹭了蹭地麵。
灰白的土屑沾在指腹上,沒有溫度。
他掏出一枚銅錢,在地上磕了兩下,扔進裂縫前一尺處。銅錢剛落地就沒了,連響都沒聽見。
“不是空間裂,是陰陽交界帶的斷層。”他說,“走錯一步,魂都拚不回來。”
湯映紅從後頭擠上來,保溫桶隻剩半滿,她擰開蓋子聞了聞,桂花香淡得幾乎聞不到。“健忘草撐不了太久,”她說,“潑一次最多穩住三十秒。”
“夠了。”陳三槐站起身,“等馬進去後,你立刻灑湯,我們跟上。輪轉王,鑽井台準備好了嗎?”
空中投影一閃,輪轉王的臉冒出來,頭發比剛才更亂,背後能看見半個焊了一半的金屬架。“燃料隻夠點火一次,”他說,“燒完就廢,你自己掂量。”
“知道。”陳三槐點頭,“啟動時機我來定。”
林守拙吹了聲口哨,四匹紙馬同時邁步,鼻尖輕觸裂縫表麵。刹那間,紫光暴漲,其中一匹馬的鬃毛突然卷曲、焦黑,接著整具軀體像紙片一樣被吸進去,眨眼消失。
剩下三匹劇烈顫抖,眼中的藍光忽明忽暗。
“撤!”陳三槐吼。
湯映紅已經動手,孟婆湯潑向裂縫正麵。液體在空中凝成一層薄膜,像糖紙似的貼在裂口上,紫光頓時被壓下去幾分。
“現在!”陳三槐一把抓起沙漏,率先跨步。
腳踩進去的瞬間,身體像是被拉長又揉緊,骨頭咯吱作響。他本能抱緊沙漏,耳邊傳來其他人跌入的聲音,但很快就被一陣尖銳的嗡鳴蓋過。視野裡全是扭曲的光影,像老電視信號不良時的畫麵,閃出幾幀殘影——有山道,有槐樹,還有個破廟的屋簷。
等他再能看清,人已經落在一片荒坡上。
月光慘白,照著遠處一座低矮的廟宇。風裡飄著香燭味,還有人低聲念經。他低頭看沙漏,屏幕黑著,倒計時停在一百二十三秒,沙粒靜止不動。
“這是哪兒?”林守拙爬起來,拍了拍道袍上的土,“我的馬呢?”
剩下兩匹紙馬癱在地上,一匹還在抽搐,另一匹直接散了架,紙皮裂開,露出裡麵纏繞的gps線圈。
張黑子從石頭後頭鑽出來,反戴的工作證歪了,嘴裡叼的狗尾巴草不見了。“我沒死吧?”他摸了摸臉,“可這兒……怎麼看著眼熟?”
陳三槐沒答。他盯著不遠處那棵老槐樹,樹下跪著個少年,穿著補丁摞補丁的道袍,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哭。樹旁站著個穿灰袍的老道士,手裡攥著一塊木符,正往少年胸口按。
他的呼吸停了半拍。
那是十五歲的自己。那是師父。
“槐木符……”他喃喃。
湯映紅也認出來了,臉色一下子白了。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撞上了林守拙。
就在這時,空氣晃了一下。
一個半透明的人影從虛空中浮現,站在老槐樹另一側。那人拄著象牙手杖,麵容模糊,但聲音清晰得刺耳。
“若非這符,你早成我陰債傀儡!”他說,“二十年功德轉嫁?不過是我當年設的局,讓你替我扛下閻羅追賬罷了!”
陳三槐猛地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