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對麵的燒紙爐噴出最後一股綠煙,隨即熄了。
陳三槐坐在功德銀行櫃台後,手還搭在算盤上。右眼又開始發熱,一滴淚落下來,在桌角燒出一個小黑點。他沒去擦。
林守拙蹲在地上,把金蟾路由器的碎片一塊塊撿起來,放進竹筐裡。“信號斷了,陽間那邊聽不到歌了。”他說。
“他們聽過一遍,夠用了。”陳三槐說,“記不住詞,也記得住調。”
話剛說完,門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
林守拙抬頭看門,陳三槐沒動。他知道是誰來了。
門被推開,三十七個穿禮服的女人走進來。她們長得不一樣,但眼神一樣——空,像被抽了魂的紙紮人。
這是那批狐妖。之前天天上電視,給太陽能骨灰盒站台,笑得花枝亂顫。現在她們臉上沒表情,腳步一致,像是被人牽著線。
領頭的那個走到大廳中央,從懷裡掏出一份合同,當眾撕成兩半。
紙片飄到地上。
後麵三十六個跟著動作,每人撕一份,整齊劃一。
林守拙愣住:“她們……反水了?”
“不是反水。”陳三槐盯著她們後頸的位置,“是被人遠程操控,現在程序啟動了新指令。”
他右眼又流淚,淚水滴在賬冊上,浮出四個字:芯片控魂。
林守拙立刻翻出《陰陽折紙七十二變》,嘩啦啦翻頁。“要是能做個驅邪陣,把芯片逼出來呢?”
“不是邪,是科技。”陳三槐說,“但紙房子結界能隔絕陰氣,說不定也能切斷信號。”
林守拙點頭,扛起一捆紅紙就往門外走。陳三槐跟上去。
兩人站在銀行門口,把紅紙一張張貼地,圍成一個大圈。林守拙咬破手指,在每張紙上畫符。最後他退到中心位置,雙手一合,低喝一聲:“起!”
紅紙無風自動,邊緣卷曲粘連,眨眼間搭成一座紙屋,將整條街罩住。
狐妖們站在圈內,身體猛地一抖。
她們後頸皮膚突起,像有東西在下麵爬。接著,一個個小黑點從皮下彈出,叮叮當當地掉在地上。
陳三槐彎腰撿起一枚,是金屬片,指甲蓋大小,背麵刻著編號。
他還沒說話,天上忽然飄來一股味兒——榴蓮。
街角走出一個女人,提著陶罐,頭發亂,袖口燒了個洞。是湯映紅。
她走到人群中間,掀開罐子,把裡麵黏糊糊的液體潑向空中。藥霧散開,落在那些懸浮的芯片上,發出滋滋聲。
芯片開始冒煙,有的直接炸裂,黑灰簌簌落下。
“這是健忘草提純的解毒劑。”她說,“加了我自己熬湯時的體香,專門破精神綁定。”
陳三槐看了她一眼:“你就不怕沾上麻煩?”
“我天天給你供貨,早就是同夥了。”她說完,轉身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街拐角。
沒了藥霧支撐,剩下的芯片還在空中懸著。陳三槐舉起太爺爺的智能機頂盒,按下播放鍵。
屏幕上跳出一段視頻:威廉·孔站在鏡頭前,手裡拿著一隻紙童男,笑著說:“這批代言人,簽的是終身合約,死都不算違約。”
畫麵切到狐妖們排排坐,眼睛發直,嘴裡重複念廣告詞。
圍觀的人群開始騷動。
一隻狐妖突然捂住頭,跪倒在地。接著第二隻、第三隻,全都抱頭蜷縮。
她們終於醒了。
片刻後,領頭的狐妖站起來,臉色鐵青。她低頭看著自己手心,又看向陳三槐:“我們被控製多久了?”
“三個月。”陳三槐說,“你們簽的是‘返老還童貸’,名義上免息,實際上後台改成了終身香火抵押。”
他打開左眼,陰債清單投影在空中,密密麻麻全是她們的名字,每一條後麵都標著“陸離·代持”。
狐妖首領盯著那行字,拳頭捏緊。
“所以我們的供奉,全進了他的口袋?”
“不止你們的。”陳三槐說,“八十萬用戶被半夜扣款,pos機刷的是我的名,錢進的是他的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