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走後,地下室的陶罐還冒著冷氣。陳三槐沒動那枚“劉”字銅錢,隻把它塞進內袋,貼著胸口放好。他右眼還在流,左眼盯著牆角殘破的路由器,紅字倒計時跳得不急不慢。
林守拙蹲在灑水車旁,手裡捏著半張燒焦的圖譜,嘴皮子微動,像是在背什麼口訣。楊石頭早就提著空夜壺溜了,說要回去補覺,明天還得交《華爾街陰報》月刊。
外麵天剛亮,遊樂場工地已經開始動工。紙人工程隊扛著木料來回走,香火旗幡插了一圈,圍出施工區。陳三槐站在門口數銅錢,指甲蓋磕桌角的聲音哢噠哢噠響。
他剛把最後一枚銅錢撥進布袋,天上雲層突然裂開一道縫。
一根象牙手杖從雲裡落下來,砸在工地中央,激起一圈灰紫色粉末。風一吹,粉就散開了,像霧一樣往下沉。
林守拙抬頭看了一眼,立刻扔下手裡的圖紙:“是淋雨式毒粉!”
話音沒落,最近的紙人骨架開始冒煙,旗幡邊緣卷曲發黑,幾秒內碳化成灰。地上的香火線被腐蝕,冒出刺鼻氣味。
陳三槐右眼淚得更凶,左眼看到空中浮起一串紅色賬單——全是祖宗賬戶在扣功德值。他一把抓起地上散落的合同灰,往紙人堆裡一撒,低喝一聲:“結陣!”
紙人們動作一頓,迅速圍成一圈,把手裡的木料交叉架起,形成簡易屏障。香火殘灰被震上半空,勉強撐起一層淡黃光膜,擋住了部分毒霧。
但毒粉還在下,越積越厚,光膜開始出現裂紋。
林守拙扛起改裝過的紙紮灑水車就往這邊跑,車底連著個ifi信號增幅器,是他昨晚用報廢路由器拚的。他一邊跑一邊喊:“功德酒還有半壺!試試能不能中和!”
陳三槐點頭,抽出隨身小刀在手指上劃了一下,血滴在灑水車底部的符紙上。符紙吸了血,微微發燙,ifi燈閃了兩下,開始連接往生網絡。
灑水車噴頭啟動,褐色酒液霧化噴出,混著功德酒特有的香氣,在空中形成一片薄霧。
毒粉遇酒,卻沒有消散。反而劇烈反應,變成膠狀物,迅速凝固成晶體,順著噴頭往上爬,眼看要把整輛車封住。
林守拙臉色變了:“糟了!他們設了陷阱!功德酒成了凝結核,這陣法是要借我們的東西反殺!”
陳三槐一腳踹在灑水車輪子上,車體晃動,噴射角度偏移。他順手抄起算盤,珠子彈向空中,劃出北鬥七星的軌跡。千層底布鞋重重踩地,震得地麵微顫,引動地下一絲陽氣衝上地麵。
晶體蔓延速度慢了下來。
圍欄邊傳來咳嗽聲。張黑子蹲在那裡,嘴裡叼著半截狗尾巴草,帽子反戴,工作證彆在後領上。他吐掉草根,站起身,哭喪棒從袖子裡滑出來,握在手裡。
他沒說話,一棒橫掃。
棒頭刻著的錯彆字往生咒忽然亮了一下,撞上一塊剛成型的水晶。轟的一聲,水晶炸開,碎片飛濺。
地上的殘渣裡,露出幾道暗紅符文。陳三槐蹲下身,用銅錢邊緣刮了點粉末出來。
符文是用牛眼淚混合朱砂寫的,內容清晰可辨:孔門生,陽曆一九七三年八月初六申時三刻生。
他盯著那行字,沒動。
林守拙湊過來一看,也愣了。
陳三槐慢慢伸手,從懷裡摸出一枚桃符。桃木已經發黑,邊角磨損嚴重,上麵刻著細密紋路。他把桃符邊緣對上符文,紋路完全吻合。
符紙開始發燙,像是裡麵有東西在動。
林守拙立刻撕下一頁《陰陽折紙七十二變》的草圖,墊在桃符底下。紙麵剛接觸,草圖邊緣就開始焦化,但他沒鬆手。
“第19變……差一點就成了。”他低聲念著,手指壓緊圖紙,“這符被改過,不是單純的鎮魂用。”
張黑子走過來,蹲在他們旁邊,抽了抽鼻子:“這味兒……咋跟我上周丟的那隻燒雞一個香?”
陳三槐抬頭看他。
“我那燒雞可是供桌上拿的,加了特製調料。”張黑子皺眉,“牛眼淚、迷魂草、還有……孜然粉?”
林守拙猛地抬頭:“毒粉裡摻了供品?”
“不止。”張黑子從袖口掏出一塊水晶碎片,翻了個麵,“你們看這紋路,底下還藏著一層字,是用烤雞油寫的——‘威廉·孔,訂購十噸,貨到付款’。”
陳三槐把桃符收回懷裡,符紙貼著胸口,熱度沒散。
他站起身,看向工地中央那根象牙手杖。手杖頂端鑲著陰符,正微微發亮,像是在接收信號。
“他們知道我們會用功德酒。”他說,“所以提前改了陣法,等著我們自己送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