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著林思源支付的酬勞和那份《瑤台序》的招工海報,沈清梧並未立刻返回公寓。
銀錢需得用在刀刃上。她先去了一間成衣店,並未挑選那些花哨時髦的款式,而是選了兩身質地尚可、剪裁合身的素色中式改良套裝,盤扣立領,寬腿長褲,行動間自帶一股沉靜氣韻。又添置了些貼身衣物和必備的洗漱用品。
隨後,她尋了家看起來乾淨整潔的藥膳館子,點了一份滋補的湯羹,慢慢用了。身體是根本,虧空不得。
最後,她走進一家大型書店,在曆史、藝術、社會學區域流連許久,精心挑選了幾本最為厚重權威的典籍,包括《宋史》、《中國服飾史》、《古代禮儀製度考》、《社會心理學》,甚至還有一本《演員的自我修養》。結賬時,那疊鈔票便又薄下去不少,但她眼都沒眨一下。
知識,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最大本錢,投資於此,永不虧蝕。
回到公寓,她將新購衣物細心漿洗晾曬,又將新書在桌上整齊碼好。做完這一切,她泡了一杯清茶終於找到了合口味的),坐在窗邊,開始翻閱那本《瑤台序》的原著小說——這是她在書店一並買下的。
書是時下流行的仙俠言情,文筆尚可,情節俗套,講的無非是幾生幾世、神魔糾纏的愛恨情仇。但沈清梧看得極為認真,尤其是其中關於天界規製、宴飲禮儀、人物身份尊卑的描寫——雖大多是想當然的杜撰,漏洞百出,但也能窺見作者和讀者對此類設定的期待。
她需要了解此世之人對“古風”、“仙俠”的想象邊界在哪裡,方能對症下藥。
翌日,便是《瑤台序》劇組麵向社會招募跟組演員的日子。
地點在一處租賃的大型排練廳。沈清梧到得不早不晚,廳內卻已黑壓壓擠滿了人。男女老少皆有,個個翹首以盼,空氣中彌漫著焦慮、渴望和廉價香水的氣味。
許多年輕女孩穿著自認為漂亮的漢服或影樓裝,妝容精致,嘰嘰喳喳,如同等待被挑選的雀鳥。沈清梧一身新購的月白色套裝,素麵朝天,站在人群中,反倒格格不入,引來不少打量和竊竊私語。
“看那個,穿得跟老乾部似的,也來試鏡?”
“好像有點眼熟……是不是那個黑料很多的沈清梧?”
“真的是她!她怎麼來了?她也配試《瑤台序》?”
“聽說昨天在《風起汴梁》那邊把李茉兒給懟了?”
“炒作吧?肯定是想借機蹭熱度!”
“工作人員呢?怎麼什麼人都放進來……”
議論聲不大不小,恰好能飄進她耳中。沈清梧恍若未聞,目光平靜地掃過前方負責登記和初步篩選的工作人員隊伍,心中默默評估著效率與秩序。
等了約莫一個時辰,才輪到她登記。負責登記的是個戴著黑框眼鏡、滿臉不耐煩的年輕男人,頭也不抬地遞過表格:“名字,年齡,身高體重,特長,有沒有表演經驗……”
沈清梧接過表格,並未立刻填寫,而是淡淡道:“勞駕,請問今日遴選,主要考核哪些方麵?是群演,或是另有要求?”
那工作人員這才抬起頭,看到沈清梧的臉時愣了一下,顯然也認出了她,眼神立刻變得有些微妙,混雜著鄙夷和看熱鬨的興味,語氣也更衝了些:“問那麼多乾嘛?讓你填就填!都是群演,還能考你飛天遁地不成?主要就看個形象和基本儀態!後麵有老師看著呢!”
沈清梧不再多言,提筆填寫。在“特長”一欄,她略一思索,寫下:“通曉宮廷禮製,精於儀態規矩。”
工作人員收回表格,瞥了一眼,嗤笑一聲,隨手將表格塞進一疊資料裡,嘟囔道:“真能吹……下一個!”
沈清梧被引到旁邊等待區。又過了許久,才被叫進裡麵的麵試間。
麵試間很大,前麵坐著三個人:中間是選角導演,一個四十多歲、麵色疲憊的男人;左邊是副導演;右邊則是一個三十多歲、打扮時髦、翹著蘭花指正在補妝的男選角助理,方才外麵登記那位正湊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什麼,眼神不時瞟向沈清梧,帶著幸災樂禍。
顯然,她的“名聲”和那張特立獨行的表格,已經先一步傳進來了。
選角導演揉了揉眉心,頭也沒太抬,公式化地說:“沈清梧是吧?簡單做幾個古裝儀態的動作看看,走幾步路,行個禮。”
旁邊的男助理放下粉餅,陰陽怪氣地接話:“是啊,沈小姐不是‘通曉宮廷禮製’嗎?可彆讓我們失望哦~咱們《瑤台序》可是大製作,對儀態要求很高的,不像某些小短劇,瞪瞪眼就行了。”話語裡的譏諷毫不掩飾。
另外兩位麵試官也露出些許玩味的神色,似乎等著看她出醜。
沈清梧麵色無波。她今日來,本就不是為了扮可憐求機會的。
她並未依言立刻動作,而是先朝三位麵試官的方向,行了一個極標準的、幅度適中的肅揖。動作不快,卻每一個細節都精準到位,帶著一種自然的恭謹,而非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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