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漫過黑風城的垛口，林縛已帶著林虎摸到城北的山坳。昨天從角樓截獲的羊皮卷裡，“影衛營”三個字被紅筆圈了三次，旁邊標注著一行小字：“寅時換崗，通路在西側斷崖”。
“三哥，真要從斷崖走？”林虎趴在草叢裡，看著幾乎垂直的岩壁，喉結滾了滾，“這摔下去可不是鬨著玩的。”
林縛沒說話，隻是將繩索一端係在崖頂的老鬆樹上，另一端扔向崖下。繩索帶著風聲墜向深淵，好一會兒才傳來落地的輕響。“去年暴雨衝垮過半邊崖壁，”他壓低聲音，指尖劃過羊皮卷上的劃痕，“這裡的岩石看著結實，實則內部早被雨水泡鬆了，影衛不會想到有人敢從這兒過。”
林虎咬咬牙，抓過繩索：“我先下。”不等林縛回應，他已翻身躍出崖邊，身影很快被晨霧吞沒。林縛緊隨其後，岩壁上的碎石不斷滾落，砸在下方的灌木叢裡發出細碎的聲響。
快到崖底時，林虎突然停住動作，繩索猛地繃緊。林縛湊近一看，隻見下方三丈處的岩縫裡，影衛正換崗交接，兩人的對話順著風飄上來：“……血狼寨的人說，這批貨得加三成價，不然就換彆家合作。”“急什麼，等拿到林縛那小子的人頭，城主自會給他們顏色看。”
林縛眼神一凜，對林虎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兩人順著岩壁緩緩下滑，像兩隻貼在石上的壁虎。
崖底的通路比羊皮卷標注的更隱蔽，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穿過狹窄的石縫，眼前突然開闊——數十個山洞依山而建，洞口掛著黑旗，上麵繡著張牙舞爪的狼頭。最靠裡的山洞前，兩個影衛正守著鐵門，腰間的彎刀在晨光下泛著冷光。
“左邊第三個山洞，”林縛指著羊皮卷，“糧草就在裡麵。”他從懷裡掏出個油布包，裡麵是昨晚做好的藥粉，“等會兒聽我信號，把這個撒過去。”
林虎點頭，摸出短刀握緊。林縛深吸一口氣，突然吹了聲口哨，模仿夜梟的叫聲。兩個影衛警惕地轉頭，林縛趁機將藥粉撒出，白色粉末在晨風中散開，影衛剛捂住口鼻，就軟軟地倒了下去——這是從龍盟藥廬裡討來的“迷魂散”，比尋常蒙汗藥烈三倍。
撬開鐵門的鎖時，林虎的手還在抖：“三哥，這裡的糧草夠咱們吃半年了！”山洞裡堆著小山似的麻袋，米糧、臘肉、鹽巴應有儘有，甚至還有幾桶未開封的烈酒。
林縛卻注意到角落裡的木箱，打開一看，裡麵竟是些成色極好的精鐵，還有十多張弓弩的零件。“不是隻藏糧草。”他冷笑一聲，拿起一張弓弩圖紙，上麵的紋路與血狼寨的標誌完全吻合，“他們不僅囤糧，還在偷偷造兵器。”
正說著，洞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林縛示意林虎躲進糧堆，自己則隱在門後。進來的是個瘦高個影衛，手裡拿著封信，嘴裡嘟囔著：“城主催得緊，這密信得趕緊送……”話音未落，林縛已從門後閃出，短刀架在他頸間。
“信給誰的？”林縛的聲音比崖底的風還冷。
影衛渾身發抖，顫巍巍地遞過信：“給……給血狼寨寨主……說……說黑風城西側的防禦圖，三日後交接……”
林縛展開信紙，上麵的字跡潦草卻淩厲，除了防禦圖交接的時間地點，還寫著：“林縛首級懸賞提至千兩，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千兩？”林虎從糧堆後跳出來，一腳踹在影衛腿彎，“我三哥的人頭就值千兩？”
林縛按住林虎的肩膀，目光落在信末的落款日期——正是今天。他將信紙折好塞進懷裡，對林虎道：“搬十袋米，五塊臘肉。”又指了指那箱精鐵，“這個也帶走。”
林虎不解：“不多拿點？”
“貪多嚼不爛。”林縛拍了拍他的肩，“咱們要的不是糧草，是讓他們知道，我們摸到了他們的底牌。”
兩人剛將東西搬上斷崖繩索，就聽到山下傳來急促的號角聲。影衛換崗的時間到了，卻沒人應答，顯然已被發現。“快走！”林縛示意林虎先上，自己則抓起一把精鐵零件，朝著山洞深處扔去——那裡堆著不少乾草，零件碰撞的火花瞬間引燃了乾燥的草堆，濃煙很快從洞口湧出。
等他們爬上崖頂，身後的山洞已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影衛的喊殺聲、號角聲、乾草燃燒的劈啪聲混在一起，像一場盛大的葬禮。
“燒了他們的糧草庫和兵器坊，夠他們疼一陣子了。”林虎喘著氣，臉上沾著煙灰，笑得卻格外燦爛。
林縛望著山下的火光，手裡的密信被攥得發皺：“這隻是開始。”他抬頭看向東方，朝陽正從山後升起，把雲層染成金紅色，“三日後，血狼寨那邊，該去會會了。”
林虎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眼裡的興奮幾乎要溢出來：“帶上弟兄們？”
“不。”林縛搖頭，將密信揣進懷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這次，我和你去。”
晨光裡，兩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繩索在身後搖晃，像條即將出鞘的刀。他們都知道，這封密信背後藏著的，是比黑風城更複雜的勾結，是比影衛更難纏的對手。但此刻，風裡除了煙火氣，還飄著種莫名的期待——就像獵人嗅到了獵物的蹤跡，戰士聽到了號角的召喚，這場以刀光和密信拉開序幕的博弈，才剛剛進入最凶險的回合。
回到龍盟據點時，趙奎正帶著弟兄們打磨兵器，看到他們帶回的糧草和精鐵，頓時歡呼起來。林縛卻沒多說，隻是把密信交給趙奎：“抄三份，一份送東邊的獵戶營，一份給河灣的船老大，剩下的……”他頓了頓，看向正在給弓箭上弦的林虎，“留給咱們自己。”
林虎抬頭，正好對上林縛的目光，兩人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同一簇火苗——那是對陰謀的警覺，對挑戰的興奮，更是對“龍盟”這兩個字沉甸甸的擔當。窗外的火光漸漸熄滅，但他們心裡的那團火，卻燒得越來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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