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破敗的、承載著他們絕望未來景象的“星梭”艦,如同一個巨大的、充滿惡意的幽靈,緩緩逼近。它散發出的腐朽與死寂氣息,幾乎要透過舷窗,滲入每個人的骨髓。看到那個蒼老、空洞、如同行屍走肉般的自己,所帶來的心理衝擊是毀滅性的。那不僅僅是恐懼,更是一種對自身存在意義和所有努力價值的根本性質疑。
“那是假的!是迷霧製造的幻象!”喬芬達猛地甩了甩頭,試圖驅散腦海中那個衰老自己投來的、充滿嘲弄與疲憊的目光,聲音卻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他的時停能力在這裡本就受限,麵對這種直擊心靈的攻擊,更是難以凝聚力量。
蘇芮和她的團隊成員臉色慘白,有人甚至開始低聲啜泣,顯然被那絕望的未來投影擊垮了心智。連影子這樣意誌堅定的戰士,握槍的手也微微發抖,他看到的那個未來的自己,眼神中不再有銳利,隻剩下無儘的虛無。
唯有顧凡,他死死盯著那個未來的“自己”——那個被黑色鎖鏈般能量纏繞、更加枯槁的身影。與其他人的恐懼和抗拒不同,顧凡的眼神中先是閃過一絲極度的厭惡,隨即變成了某種……被冒犯的憤怒?
“媽的……”顧凡低聲罵了一句,聲音嘶啞,“就算未來真的會變成那副鬼樣子……也輪不到一個‘回響’在這裡對我指手畫腳,評頭論足!”
他猛地踏前一步,不再去看那艘逼近的破敗星梭,而是閉上了眼睛,將所有的精神集中起來,對抗著這片迷霧施加的認知汙染和絕望暗示。他的能力是“定義”,是賦予事物某種“狀態”或“結果”的特權。而此刻,他需要定義的,不是外物,而是他們自身所處的這個“現實”,以及那個被強行展示的“未來”!
“聽著!”顧凡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在充滿混亂低語的艦橋中清晰響起,“那玩意兒——”他抬手指向舷窗外那艘破敗星梭,“——隻是個劣質的、令人作嘔的手辦!是基於我們內心恐懼和這片鬼地方混亂規則捏造出來的手辦!”
他用了“手辦”這個極其不嚴肅、甚至帶著戲謔的詞彙,但在當前這恐怖壓抑的氛圍下,卻產生了一種荒誕的、打破僵局的力量。喬芬達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顧凡繼續集中精神,他的額角青筋暴起,顯然這次的定義遠超以往,是在對抗整個迷霧區域施加的“既定未來”的暗示力場。他一字一頓,仿佛在向整個宇宙宣告:
“定義:我方團隊,未來擁有無限可能性,絕無僅此一種之固定結局!”
“定義:前方目標破敗星梭),僅為無效信息乾擾投影,其存在本身,不具備任何實際意義與威脅性!”
這一次,他沒有試圖去“刪除”或“否定”那個回響本身,因為它的“存在權重”似乎與這片迷霧緊密相連。他轉而定義了“可能性”的廣闊,以及那個回響的“無效”本質!
嗡——!
一股無形的、卻仿佛觸及世界底層邏輯的波動,以顧凡為中心擴散開來!這波動掃過艦橋上的每一個人,掃過舷窗外那逼近的破敗星梭!
奇跡發生了!
喬芬達突然感覺那縈繞在心頭的、來自未來自己的沉重壓力和絕望感,如同被陽光照射的霧氣般,瞬間減輕了大半!他猛地意識到,對啊,未來是未知的,是由無數選擇構成的,憑什麼一個不知道真假的“回響”就能定義我的終點?!
蘇芮和她的團隊成員也仿佛被潑了一盆冷水,從那種被催眠般的絕望中驚醒過來,眼神重新恢複了焦距和思考能力。
影子深吸一口氣,握槍的手穩定下來,眼神銳利如初:“顧顧問說得對!那隻是乾擾!全體注意,無視幻象,保持航向!”
而舷窗外,那艘破敗的星梭並沒有消失,但它散發出的那種仿佛能侵蝕現實的絕望感,卻大幅度減弱了。它依舊在靠近,但更像是一個蒼白的、沒有靈魂的影像,失去了之前那種攝人心魄的力量。它撞擊在“星梭”艦的護盾上,沒有產生任何物理衝擊,隻是如同水波般蕩漾了一下,便穿透了過去,然後緩緩消散在了後方的迷霧之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它依然是一個“回響”,但已經被顧凡強行“定義”為了一個無害的、不值得關注的背景噪音!
“成……成功了?”喬芬達難以置信地看著顧凡,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到這位“摸魚大佬”的恐怖之處。這不僅僅是扭曲因果,這是在對抗整個世界施加的“敘事”!
顧凡呼出一口濁氣,臉色更加蒼白,身體晃了一下,被旁邊的影子扶住。他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有氣無力地說:“媽的……下次這種活得加錢……感覺腦子都要燒掉了……”
危機暫時解除,但所有人都明白,這隻是迷霧中的第一道坎。顧凡這種級彆的“定義”消耗巨大,不可能頻繁使用。而且,戴因警告中的“回響”已經出現,更危險的“次級觸須”恐怕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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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前進!”影子沒有絲毫放鬆,“沿著螺旋光帶,我們離目標應該不遠了!”
“星梭”艦再次啟程,沿著那詭異的螺旋光帶,向著迷霧的更深處、更核心的區域駛去。周圍的景象愈發離奇,時間與空間的碎片如同雪花般飛舞,偶爾還能看到一些巨大而沉默的、仿佛是其他探索者留下的殘骸,無聲地訴說著此地的凶險。
又經過了不知多久的航行在這裡,時間感已經完全混亂),螺旋光帶的儘頭終於出現在眼前——那是一個相對平靜的、被朦朧白光籠罩的球形空間。而在那空間的正中央,懸浮著一塊……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大約拳頭大小的、表麵布滿無數細微孔洞的灰白色石頭。
它沒有任何能量波動,沒有耀眼的光芒,就那麼靜靜地懸浮著,仿佛與周圍的混亂格格不入,又仿佛是一切混亂的最終歸宿。
定界石!
找到了!
然而,就在“星梭”艦試圖靠近那球形空間的瞬間,一股遠比之前“回響”更加冰冷、更加純粹、帶著絕對“虛無”意誌的恐怖氣息,如同蘇醒的太古凶獸,猛地從那定界石周圍的空間中彌漫開來!
迷霧翻滾,凝聚成無數條巨大、半透明、末端帶著吸盤狀結構的暗色觸須!它們緩緩舞動,所過之處,連那相對穩定的螺旋光帶都開始變得模糊、失真!
潮汐的次級觸須!
它們果然在這裡守護著或者說,覬覦著)定界石!
真正的戰鬥,現在才開始。而這一次,他們沒有戴因,隻有依靠自己,在這片規則崩壞之地,從這些宇宙天災的爪牙手中,奪取那最後的希望之火。
永恒迷霧·破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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