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北境大荒,赤地千裡,連修真者布雨的法壇都蒙了塵。
她叫蘇緲。
名字是養父蘇老根請村裡唯一的識字先生取的,說女娃子叫這個,聽著就仙氣,將來能賣個好價錢。她確實也對得起這個名字,雖才十四,卻已顯露傾國之姿,肌膚勝雪,眉眼如畫,尤其一雙眸子,清澈中帶著一絲天生的媚意,仿佛彙聚了這枯槁天地間最後一點靈秀。
但此刻,這靈秀正被粗暴地拽向深淵。
“爹,娘,求你們,彆賣我……我能乾活,我能去山裡挖野菜,我……”蘇緲跪在冰冷的土炕前,聲音哽咽,淚珠順著精致得不像話的臉頰滾落,砸在滿是補丁的褲子上,洇開深色的痕跡。她拉扯著養母張氏的褲腳,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張氏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但瞥見角落裡那半袋發黴的糠麩,心腸立刻又硬了起來。她猛地抽回腳,尖聲道:“乾活?挖野菜?這年頭山都禿了,哪來的野菜!蘇緲,爹娘養你這麼大,不容易!現在家裡快餓死人了,你去‘醉仙樓’,那是去享福!穿金戴銀,吃香喝辣,有什麼不好!”
“那不是享福的地方……”蘇緲抬起頭,淚水洗過的眼睛更加清亮,帶著絕望的哀懇,“那是妓院啊,娘!”
一直蹲在門口悶頭抽旱煙的蘇老根,猛地將煙杆在門檻上磕了磕,發出刺耳的聲響。他站起身,黝黑乾瘦的臉上滿是煩躁:“妓院怎麼了?能活命就是好地方!總比跟著我們餓死強!醉仙樓的王嬤嬤給了十斤粟米,兩錢銀子!十斤粟米!夠你弟弟吃多久?夠我們撐到開春!”
十斤粟米,兩錢銀子。這就是她蘇緲的價格。
蘇緲看著養父那張被生活磨礪得隻剩下麻木和算計的臉,又看向眼神躲閃的養母,最後目光落在裡屋炕上那個麵色蠟黃、啃著手指的所謂“弟弟”身上。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凍結了血液,也凍結了最後一絲奢望。
她不再哭了。
眼淚是留給心疼自己的人的,而這裡,沒有。
她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動作甚至帶著一種與她年齡、與此刻境遇極不相符的優雅。她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理了理額前散亂的發絲。
這個過程中,她眼底的哀求和脆弱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以及深處那一點連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覺的、冰冷的光。
“所以,”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敲在蘇老根和張氏的心上,“你們是用我,換了那十斤粟米,和弟弟的命,是嗎?”
蘇老根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色厲內荏地吼道:“是又怎麼樣!老子養你這麼大,就該你報答!”
蘇緲忽然笑了。那笑容極美,如同雪地裡驟然綻放的紅梅,卻帶著砭人肌骨的冷意。
“好。”她隻說了一個字。
然後,她轉身,不再看那對名義上的父母一眼,徑直走向門口。那裡,站著早就等得不耐煩的、醉仙樓王嬤嬤手下兩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
在與蘇老根擦肩而過的瞬間,她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地說:
“爹,那十斤粟米,但願你們……吃得長久。”
她的聲音依舊柔軟,甚至帶著一絲少女的糯,但話裡的意味,卻讓蘇老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仿佛被毒蛇的信子舔過了脖頸。
蘇緲沒有回頭,挺直了單薄的脊背,一步步走出了這個她生活了十四年的、稱之為“家”的土坯房。門外,停著一輛破舊的、用來拉貨的驢車,這就是接她去“醉仙樓”的轎輜。
她被粗魯地推上車,車輪吱呀轉動,碾過乾裂的土地,駛向那座代表著墮落與泥濘的繁華之地。
車廂裡,光線昏暗。蘇緲蜷縮在角落,抱著膝蓋。外麵是養母似乎終於忍不住爆發出的、不知是真是假的嚎哭,以及養父煩躁的嗬斥。
她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意識深處,一些極其破碎、模糊的畫麵再次閃過——不再是賽博朋克的冰冷王座,而是……無儘的雲海,巍峨的仙宮,破碎的法則鎖鏈,還有一滴……如同紅寶石般璀璨、蘊含著浩瀚生命力的液體?以及一個銀發飄舞、眼神冰冷決絕的身影……
這些碎片轉瞬即逝,如同鏡花水月。
但一種源自靈魂本能的東西,卻在她心中悄然蘇醒——那不是認命,而是一種為了生存、可以不擇手段的冷酷,一種對於掌控自身命運的極致渴望。
驢車顛簸著,駛入城鎮,喧囂的人聲逐漸取代了荒村的死寂。
“醉仙樓”那掛著曖昧紅燈籠的招牌,就在前方。
蘇緲緩緩睜開眼,眸中最後一點屬於少女的天真徹底湮滅,隻剩下深不見底的幽潭,以及潭底隱隱燃燒的、名為野心和複仇的火焰。
美貌是武器,柔弱是偽裝。
既然這紅塵是劫,那她便在這劫中,一步步,爬上去。
爬到最高處。
高到……足以俯瞰,乃至……定義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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