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五毒教藍鳳凰稱讚有趣的人不多,上一個被稱讚的男人是十年前的令狐衝。這個受傷中毒被自己撿回來的男人是第二個。當時就因為他的蛇形劍還有他那蛇一樣身法引起了她的好感與好奇心,才出手迷暈了追殺他的人。為了治傷,為了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就帶回苗疆。
在五毒教教主藍鳳凰的手下就沒有解不了的毒,至於木盛背上的外傷更簡單,直接下點小毒就止疼了。縫合傷口嘛就是用針線拉攏口子而已,雖然女紅她不拿手,但好在下藥後的傷口不會疼,隨便行針走線,反正傷在背上,他也看不到藍鳳凰的針法漂不漂亮。
在藍藍鳳凰的精心照料下,木盛終於醒了過來,全身傷口甚至是背上那深徹入骨的刀傷也是一點感覺不到疼,半邊中毒的身體也暢通無阻活動自如,當下便要站起來行禮感謝眼前這個漂亮的苗女,結果還沒爬起來一半就又摔下去了,原來是失血過多身體太虛。
看著捂嘴笑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木盛誠懇的道謝:“感謝姑娘救命之恩。姑娘大恩大德不異於再造之恩。以後姑娘無論有任何吩咐,在下水裡去火裡來,決不推辭”。
藍鳳凰笑媽如花:“還是彆亂動得好。你的傷口太深,沒那麼快好的,我隻是下了點麻藥讓你不知道疼而已;你的毒在你中毒後還運功廝殺逃命時已侵入內腑甚至七經八脈,幸好你還服過解毒丸,否則我也無能為力。我現在也隻是用更毒的蠱毒暫時壓製住而已。徹底解毒還得慢慢來,隻要你不怕疼”。
接著又道:“你叫我姑娘?我都是老太婆了,你還叫我姑娘。你說我恩同再造,我不是成你媽了”?
說完更是笑得渾身亂顫前俯後仰。就這豔光四射,風情萬種,爽朗大方的女人,彆說木盛一個邊疆塞外之人為之癡迷,換誰誰不迷糊?當下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藍鳳凰斜眼望去:“我是不是很好看?比你們漢人女子如何”?
木盛老老實實的說:“漢人女子中有好看的也有不好看的。你也確實很好看。而且比漢人女子多了一些不一樣的風情,讓人感覺很親切,如沐春風”。
藍鳳凰更是開心:“很會說話,和當年那個浪子一樣討人喜歡”。木盛自是不知道藍鳳凰口中的浪子就是現在名滿天下的令狐衝。
苗疆的夜,濕得能擰出水來。濃稠的黑暗裡,隻有篝火在劈啪作響,舔舐著潮濕的空氣,將簡陋竹樓內的人影拉扯得搖晃不定,如同鬼魅。
竹簾被一隻染著豔麗蔻丹的手輕輕掀開。藍鳳凰走了進來,赤足踩在微涼粗糙的竹地板上,無聲無息。她換了一身更為繁複的苗疆盛裝,深紫的底子上用五彩絲線繡滿了盤曲的毒蛇、猙獰的蜈蚣和振翅的毒蛾,銀飾在火光下閃爍,隨著她的步伐發出細碎悅耳的輕響。濃密如瀑的黑發間,那支鳥羽銀簪斜斜插著,映襯著她那張美得極具侵略性的臉孔——深邃的眉骨,挺直的鼻梁,飽滿的紅唇,以及那雙此刻在火光中流轉著奇異琥珀色光澤的眼眸。
她徑直走到木盛榻邊,俯下身。一股混合著奇異草藥香和某種甜膩腥氣的味道撲麵而來。
她仔細地檢查著他肩井穴處敷著的深紫色鋸齒葉片,葉片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微微搏動。她伸出纖長的手指,指甲上的蔻丹紅得刺目,輕輕揭開那片葉子。
木盛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裡,他看到那片紫色葉片下,吸附在肩井穴竟是一隻通體近乎透明、隻有指甲蓋大小的奇異蠱蟲!那蠱蟲的身體正一鼓一縮,貪婪地吸吮著傷口深處泛著幽藍光澤的毒血和陰寒氣勁。
“又該換藥了。漢人的毒,有趣”。
藍鳳凰的聲音響起,帶著苗疆特有的軟糯腔調,卻又清冷得像山澗的玉石相擊。
她伸出指尖,極其輕柔地碰了碰那隻透明的吸髓蠱,蠱蟲微微瑟縮了一下。“可惜,還不夠‘活’啊”。
她抬起眼,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直直地看進木盛痛苦而戒備的眼睛深處,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防備,“留下”,她紅唇微啟,吐出的字句帶著不容置疑的誘惑和一絲玩味,“我給你看更有趣的。”
話音未落,一道幽藍色的影子快如閃電,從她寬大的袖口裡竄出!正是那隻藍寶石般的蠍子!它精準地落在木盛裸露的肩頭,冰冷的節肢觸感讓木盛肌肉瞬間繃緊。那閃爍著致命寒芒的蠍尾,並未刺下,而是極其靈活地、如同擁有生命般,輕輕點在了吸髓蠱剛剛吸吮過、還殘留著幽藍毒痕的針孔邊緣!
“嘶……”
木盛倒抽一口冷氣!一股比吸髓蠱強烈百倍的吸力驟然傳來!仿佛有一根冰冷的針管,狠狠紮進他骨髓深處,將他經脈裡最後那些盤踞的、最為頑固的陰寒毒勁,連同著附骨針本身殘留的詭異內力,猛地抽吸而出!那感覺痛苦至極,仿佛靈魂都要被扯離軀殼!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破爛的內衫。
幾個呼吸之後,那恐怖的吸力消失了。藍蠍子尾鉤上的幽藍光芒似乎更加深邃了一點。它慢悠悠地爬回藍鳳凰伸出的手掌心,親昵地用螯肢碰了碰她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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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木盛肩井穴處那如同萬載玄冰般的陰寒劇痛,竟隨之消散了大半!雖然傷口依舊,內力也因劇鬥和毒素侵蝕而紊亂不堪,但那如同附骨之疽、時刻要將他拖入深淵的陰寒毒勁,終於被完全拔除了!
他劇烈地喘息著,看向藍鳳凰的眼神複雜無比,戒備中第一次摻雜了難以言喻的震驚和一絲……敬畏。
藍鳳凰輕輕撫摸著掌心的藍蠍子,琥珀色的眼眸彎起,如同月牙,裡麵閃爍著純粹的、發現新奇玩具般的興奮光芒。
“看,這才叫‘活’,隻有活才有創造一切的可能。”她笑著說。
木盛當然留了下來。與其說是選擇,不如說是彆無選擇。錦衣衛的陰影和王家金刀門的追殺,如同懸頂之劍。苗疆的十萬大山,毒瘴彌漫,蟲豸橫行,成了他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庇護所。
他的傷他的毒在藍鳳凰霸道而詭譎的手段下,好得極快。那些顏色詭異、氣味刺鼻的藥膏敷上去,初時如烈火灼燒,繼而便是深入骨髓的清涼,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斂、結痂。斷裂的肋骨被一種堅韌的、浸泡過藥汁的藤條固定住,內服外敷之下,痛楚也一日日減輕。
然而,身體的康複隻是開始。當藍鳳凰第一次將他帶到五毒教聖地——萬毒窟的入口時,木盛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有趣”。
那是在一處陡峭山崖的底部,一個巨大的、仿佛通往地獄的幽深洞口。尚未靠近,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氣味就洶湧而來:濃烈刺鼻的腥臊、屍體腐爛的惡臭、各種奇異花朵的甜膩芬芳、以及某種硫磺般的灼熱氣息……這些氣味交織混雜,形成一種令人頭暈目眩、幾欲嘔吐的“毒息”。洞口爬滿了顏色妖異、形態猙獰的藤蔓植物,開著碗口大、散發著磷光的詭異花朵。
“怕了?”藍鳳凰赤足站在洞口一塊滑膩的青石上,回眸一笑,豔若罌粟,卻也毒如蛇蠍。她隨手拋給木盛一顆黑乎乎、散發著清涼薄荷氣息的藥丸,“含著,彆吞。裡麵的‘氣’,聞久了,骨頭都會化掉。”
木盛毫不猶豫地將藥丸塞入口中,一股清涼直衝腦門,頓時驅散了那股令人窒息的眩暈感。他握緊了腰間那柄重新淬煉過、幽碧光芒更盛的蛇形劍,眼神沉凝,跟著藍鳳凰那抹豔麗的紫色身影,踏入了萬毒窟。
黑暗瞬間吞噬了光線。隻有洞壁上零星生長的、散發著幽幽綠光或慘白磷光的苔蘚和蘑菇,提供著微弱的光源。腳下是粘稠滑膩的淤泥,每一步都發出“噗嘰”的惡心聲響。洞頂垂下無數濕漉漉的鐘乳石,冰冷的水滴不斷落下。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聲音和無處不在的“活物”。
“沙沙沙……”是無數蟲豸在黑暗中爬行的聲音,密集得如同潮水。
“嘶嘶……”是毒蛇吐信,冰冷的鱗片摩擦過岩石。
“嗡嗡嗡……”是成群結隊的毒蜂在黑暗中振翅。
更有一些難以名狀的、如同嬰兒啼哭或女子嗚咽般的詭異聲音,在洞穴深處隱隱傳來,激起人一身的雞皮疙瘩。
藍鳳凰卻仿佛來到了她的童話世界,如魚得水。她腳步輕盈,赤足點在淤泥中凸起的石塊上,如同在自家花園漫步。她口中不時發出一些短促、奇異的音節,如同某種古老的語言。隨著她的聲音,那些在黑暗中窺伺的、閃爍著各色凶光的眼睛,或是悄然退開,或是發出溫順的低鳴。
“看那邊。”藍鳳凰指著洞壁一處凹陷。木盛凝神望去,借著微弱的磷光,隻見那凹陷處積著一小灘粘稠的、不斷翻湧著氣泡的墨綠色液體。液體上方,繚繞著一縷縷淡紫色的煙霧,散發出甜得發膩的香氣。一條不小心遊弋到附近的尺長蜈蚣,剛吸入一絲紫煙,龐大的身軀瞬間僵直,緊接著甲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軟化、溶解,幾個呼吸間就化作一灘膿水,融入了那灘墨綠之中!
“腐心瘴,”藍鳳凰的聲音帶著一種介紹珍饈般的隨意,“沾皮爛肉,吸一口,心肝肺腑都能化成水。好玩嗎?”
木盛喉頭滾動了一下,握劍的手心滲出冷汗。這才僅僅是入口啊!
越往深處,景象越發詭異恐怖。有掛滿洞頂、如同巨大肉瘤般的“血蛭巢”,無數吸血的軟體生物在緩緩蠕動;有鋪滿地麵、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鐵線蟲毯”,細如發絲卻堅韌無比,能瞬間纏住獵物勒斷骨骼;有生長在劇毒淤泥裡、花朵如同骷髏頭般張合的“鬼麵妖花”,花蕊噴出的花粉帶著致幻的劇毒;還有在深潭中遊弋、通體透明、唯有骨骼發出幽藍光芒的“骨磷蛇”……
藍鳳凰如同一個最耐心的師父,也像一個炫耀玩具的孩子,不斷向木盛展示著這毒窟中的萬千奇詭。她告訴他如何辨識毒物的特性,如何利用它們相生相克,如何采集最致命的毒液和材料。她甚至隨手抓起一條色彩斑斕、一看就劇毒無比的“七步倒”蛇,用指尖擠壓著蛇的毒腺,將一滴金黃色的毒液滴入一個小小的玉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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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不隻是殺人。”她晃了晃玉瓶,琥珀色的眼眸在幽光下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用好了,它還能救命,還能控人,能控彆人也能控自己,讓自更強,能讓你……成為真正的‘神’。”她看向木盛的蛇形劍,“就像你的蛇,刁鑽,致命,但不夠‘毒’,不夠‘活’。在這裡,你能讓它活過來。”
木盛沉默著,將眼前的一切,將藍鳳凰的每一句話,都如同烙印般刻進腦海。仇恨是永不熄滅的火焰,而這片萬毒窟,將成為他淬煉複仇之刃最可怕的熔爐!他眼中的震驚和最初的恐懼,逐漸被一種近乎貪婪的專注所取代。他開始主動觀察,詢問,甚至嘗試著用藍鳳凰教他的方法,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靠近一隻正在吸食毒菌汁液的斑斕毒蛛。
日子在萬毒窟的腥風毒霧中流逝。木盛如同乾涸的海綿,瘋狂汲取著苗疆毒術的精華。他不再是被動地跟隨藍鳳凰,而是開始主動探索這毒窟的奧秘。
他的蛇形劍,也悄然發生著變化。
洞窟深處,一片布滿濕滑青苔的空地。木盛閉目凝立,手中蛇形劍斜指地麵。他周身的氣息收斂到了極致,如同蟄伏的毒蛇。
突然,他動了!身形並非直線突進,而是一條蛇在空中快速扭動,猛地向左側一折!幾乎同時,他手腕一抖,蛇形劍化作一道幽碧的流光,並非刺擊,而是極其詭異地、帶著一種高頻震顫的弧度,猛地向斜上方一撩!
“嗤啦——!”
劍尖所過之處,空氣中竟被他撩起一片肉眼可見的、淡綠色的霧氣!原來那霧氣是從蛇嘴裡噴出來的。那毒霧仿佛擁有生命,帶著一股刺鼻的腥甜,迅速彌漫開來。這正是他采集自鬼麵妖花根部伴生毒菌的孢子粉,混合了腐心瘴邊緣提煉的瘴氣精華,劇毒無比,更能麻痹感官!
霧氣尚未散開,木盛的身影已如同鬼魅般滑入其中!他的蛇皮走位身法在這毒霧彌漫、地形複雜的洞穴中,更是如虎添翼,忽左忽右,時而在濕滑的鐘乳石上借力轉折,時而緊貼著布滿粘液的洞壁滑行,完全無法捉摸。
“咻!咻!”
兩道烏光從毒霧深處無聲射出!不再是單純的蛇形鏢,鏢身上纏繞著極其纖細、淬了見血封喉混合蛇毒的“鐵線蟲”乾屍!目標並非實體,而是空地邊緣兩株散發著微弱磷光的“引魂菇”!
噗!噗!
蛇形鏢精準地釘在引魂菇的菌蓋上!鏢身纏繞的鐵線蟲乾屍接觸到引魂菇分泌的汁液,竟如同複蘇般猛地彈起、繃直!瞬間在空地兩側拉起兩道幾乎看不見的、閃爍著幽藍毒芒的細線!
一個由劇毒孢子霧和隱形毒線構成的死亡陷阱,在瞬息之間完成!
木盛的身影在毒霧邊緣顯現,臉色微微發白,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這“毒瘴蛇籠”對內力、操控力和時機的把握要求極高,稍有不慎,引動的毒物首先反噬的就是他自己。但他眼中卻燃燒著興奮的光芒。這才是毒與武的結合!將環境、將萬物,都化為自身致命的獠牙!
“啪啪啪……”
清脆的掌聲在幽靜的洞穴中響起。藍鳳凰不知何時已倚靠在不遠處一根鐘乳石旁,俏臉上滿是毫不掩飾的讚賞和驚喜。
“好!好一個‘毒瘴蛇籠’!”她拍著手,赤足輕點,如同飄飛的蝴蝶般落到木盛麵前,距離近得能聞到她發間那股獨特的甜腥氣息。她伸出纖纖玉指,竟直接去觸碰那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儘的淡綠毒霧。指尖縈繞著一層薄薄的、幾乎看不見的紫色光暈,劇毒的霧氣碰到光暈,如同冰雪消融般散去。
“你的蛇,活了。”她仰頭看著木盛,琥珀色的眼眸亮得驚人,裡麵映著木盛略顯疲憊卻神采奕奕的臉龐,也映著一種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灼熱的東西。“比我想的,還要快,還要……好。”
她的目光大膽而直接,帶著苗疆女子特有的野性和坦率。木盛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地避開了那過於灼熱的視線。他並非草木,藍鳳凰那毫不掩飾的欣賞、無微不至的照料,以及在這毒窟中朝夕相處的點點滴滴,早已在他冰封的心湖中投下了石子。隻是,那沉甸甸的仇恨,如同磐石,壓住了所有不該有的漣漪。
他沉默地收劍,轉身走向洞穴深處,去收取那兩枚特製的蛇形鏢,背影依舊挺拔而孤冷。
藍鳳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紅唇微抿,那抹慣常的、帶著玩味的笑意依舊掛在唇邊,隻是琥珀色的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極淡的失落,快得如同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