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大方伯村,薑家大宅。
張燈結彩,鑼鼓喧天。薑家少爺大婚,排場極大。薑老爺一身錦緞袍子,精神矍鑠,雖已年過五旬,但腰板筆直,眼神銳利,依稀可見當年武舉人和捕快的風采。新郎官文質彬彬,新娘子端莊秀美,真是郎才女貌,羨煞旁人。賓客如雲,流水席從院裡擺到院外,一片喜慶祥和,絕非電影裡那般陰森慘淡。
常威作為貴賓,被請到主院的上席。他今日隻帶了兩個中隊二百多人來,大部分兵力都有巡邏任務,並未全部帶來。他一身戎裝,獨自坐在一桌,與周圍喧鬨的賓客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突然,院外傳來一陣騷動,隻見一群穿著各異、但眼神彪悍、腰間鼓鼓囊囊的漢子,在一個滿臉橫肉的頭目帶領下,徑直闖了進來!為首那頭目,目光掃過全場,最後竟直接走到了常威這桌,大馬金刀地坐在了他對麵!他身後的幾十條漢子則分散開來,隱隱控製住了院子的幾個出入口。
氣氛瞬間緊張起來!賓客們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驚恐地看著這群不速之客。
一個手下快步走到常威身邊,低聲急報:“司令,查清楚了,外麵還有他們的人,加起來起碼四五百號!把村子幾個口都堵了!”
常威麵不改色,給自己倒了杯酒,又給對麵那土匪頭目麵前的空杯滿上。
那土匪頭目也不客氣,端起酒杯,卻不喝,一雙牛眼瞪著常威,開口便是江湖黑話,聲如洪鐘:“蘑菇兄弟),甩個蔓兒報個姓名)?哪條綹子哪個山頭)的?開花吃飯)也不打個招呼,踩了俺們白頭嶺的盤子地盤),不合規矩吧?”
常威微微一笑,同樣用黑話回道:“線上道上的朋友)踩寬著點眼光放亮點),剪鏢搶劫)也得看人下菜碟。並肩子自己人),招子眼睛)放亮!水裡官府)的鉤子官兵),亮盤現身)了!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頭目瞳孔一縮,重重放下酒杯:“水裡來的?哼!穿種好漢)不怕水深!爺們兒插站)的是山頭,端的是快槍步槍)!你們水裡那點柴錢糧),不夠塞牙縫!今天這薑家的柱金銀),俺們白頭嶺踩定了!朋友,是合一起乾)是開對抗),劃個道吧!”
常威也把酒杯一頓,眼神變冷:“風緊情況不妙),未必扯呼逃跑)!朋友,葉子耳朵)挺靈,知道我是誰。薑家這窯宅子),我保了!你想砸窯攻打),先問問我手裡的噴子槍)和外麵二百多號兄弟答不答應!崩星子開槍)的買賣,做了可就是死梁子死仇)!”
頭目猛地一拍桌子,身後土匪嘩啦啦就要掏家夥!常威身後的士兵也瞬間舉槍!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且慢!”頭目忽然抬手製止了手下,他盯著常威,上下打量,忽然語氣緩和了些,“閣下…莫非就是福康縣‘麻袋隊長’常威常司令?”
常威挑眉:“正是在下!”
頭目眼神複雜,忽然自己拿起酒壺,給常威和自己滿上,舉起杯:“媽了個巴子的!真是你!老子敬你是條漢子!打小鼻子日本人),夠尿性!放咱道上的兄弟回家過年,講義氣!這杯酒,我‘穿山甲’敬你!”
說完,他仰頭一飲而儘!常威也毫不猶豫,乾了一杯。
穿山甲抹了把嘴,壓低聲音:“常司令,你夠種!今天這個麵子,我給你!薑家的窯,我們不砸了!”
常威抱拳:“多謝兄弟給麵!”
“但是!”穿山甲話鋒一轉,“禮數不能壞!還得勞煩常司令,今日之後,獨上我們白頭山一趟,拜拜山門,親自跟我們大當家‘水長青’說道說道!敢不敢?”
常威哈哈大笑,聲震屋瓦:“有何不敢?常某必定單刀赴會!”
“好!痛快!”穿山甲一抱拳,不再多言,帶著手下竟真的轉身離去,來得突然,去得也乾脆。
——
打發走了白頭嶺的土匪,薑家大院的喜慶氣氛重新活絡起來,但空氣中仍殘留著一絲驚魂未定的味道。常威被薑老爺鄭重請回上席,吩咐後廚重新上了熱菜燙了酒。
幾碗烈酒下肚,壓下了之前的緊張,也燒起了談興。薑老爺麵色酡紅,拍著常威的肩膀:“常司令,年少有為啊!老夫像你這般年紀時,還在衙門裡跟著師傅學抓賊摸匪呢!你倒好,直接拉起幾百號人馬,連十裡八鄉的胡子都得賣你麵子!”
常威也喝得渾身發熱,咧嘴笑道:“薑老哥過獎了!我這點道行,跟您老當年沒法比。您可是正兒八經的武舉人,一身真功夫!聽說您那追風劍,等閒幾十個人近不了身?啥時候得讓兄弟開開眼!”
“哈哈哈!老黃曆嘍!”薑老爺擺擺手,眼中卻閃過得意,“不過要說當年…嘿,十裡八鄉的毛賊,聽到我‘鐵手追風劍’的名號,腿肚子都轉筋!哪像現在,這些土匪胡子,都敢明目張膽堵門要錢了!世道真是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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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嘛!”常威歎了口氣,給兩人滿上,“這年頭,手裡沒槍沒人,腰杆子就硬不起來。兄弟我這也是被趕鴨子上架,不狠點,彆說保境安民,自己都讓人啃得骨頭渣都不剩!養兵難啊,養兵苦,每天一睜眼就是幾百張嘴等著吃飯,槍械子彈,棉服被裝更是一樣都不能少,哪樣虧待了弟兄們,說不定哪天就給你捅出點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