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幽冥星圖與界空石那微弱的共同悸動,沈墨深入西南群山。越是前行,周遭的環境便越發死寂。蔥鬱的林木逐漸被扭曲、乾枯的怪樹取代,地麵上開始出現不自然的黑色苔蘚,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仿佛無數生靈哀嚎凝聚而成的怨念。尋常的鳥獸蟲鳴在此地絕跡,唯有風聲穿過枯骨般的枝椏,發出如同嗚咽的嘶鳴。
三日後,他抵達了一片巨大的、仿佛被隕星撞擊形成的環形山淵邊緣。站在崖壁向下望去,淵內翻滾著灰黑色的濃霧,霧氣之中,隱約可見無數扭曲、痛苦的人形虛影掙紮沉浮,令人頭皮發麻的怨毒與絕望氣息衝天而起,連光線照射至此都似乎變得黯淡。
萬魂淵。
此地乃是上古一處慘烈戰場,傳聞有百萬生靈在此隕落,其怨念經年不散,交織凝聚,形成了一片天然的極陰死寂絕地,滋生了無數詭異凶戾的魂體。也正是石嬤嬤口中,最有可能誕生“幻魂幽曇花”的地方之一。
幽冥星圖與界空石的悸動在此地變得清晰,指向淵藪深處。沈墨能感覺到,此地彌漫的怨念與死氣,對巡天者那種充滿秩序與生機的探查,有著天然的乾擾和削弱作用,這或許也是感應指向此處的原因之一。
他沒有遲疑,縱身躍下懸崖,身形沒入那翻湧的灰黑霧靄之中。
一入淵中,刺骨的陰寒便包裹而來,這並非物理上的低溫,而是直接侵蝕神魂的陰煞之氣。無數混亂、瘋狂的意念如同潮水般衝擊著沈墨的識海,試圖將他拖入這永恒的怨念漩渦。
“滾!”
沈墨眼神一冷,識海中幽冥帝君的意誌微微蘇醒,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純粹的幽冥威嚴彌漫開來。那些撲來的混亂意念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無聲的尖嘯,驚恐地退散開來,在他周身形成了一片短暫的真空地帶。
他緩緩向下沉降,幽冥之眼穿透濃霧,觀察著淵壁。壁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洞穴,有些是天然形成,有些則像是被某種巨力強行開辟,洞口殘留著強大的能量印記和戰鬥痕跡,顯然曾有不止一撥人來此探尋過,但大多結局不妙——一些洞穴口散落著早已失去靈光的法器碎片和風化嚴重的骸骨。
越往深處,霧氣越是濃鬱,魂體的數量和質量也急劇提升。它們不再是無意識的怨念聚合體,而是開始呈現出清晰的形態,有些身披殘破甲胄,手持虛幻兵刃,如同古代的軍魂;有些則形態扭曲,充滿了野獸般的殺戮欲望。它們感應到沈墨這個“生者”的氣息,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從四麵八方的霧氣和洞穴中蜂擁而出!
一時間,鬼哭狼嚎,無數魂影遮天蔽日般撲來,揮舞著利爪兵刃,帶著侵蝕神魂的陰風。
沈墨麵色不變,並指如劍,玄陰指力縱橫交錯。對付這些沒有實體、以神魂能量為核心的魂體,蘊含寂滅與凍結之意的玄陰之氣效果極佳。指風過處,魂體紛紛如冰雪消融,發出淒厲的慘叫後化為精純的陰氣消散。
他且戰且行,速度並不快,小心地避開著那些散發出令他都感到心悸氣息的巨大洞穴。這萬魂淵深處,必然存在著堪比天級巔峰、甚至更強大的魂體霸主。
下行約千丈,前方出現了一片相對開闊的、由無數骸骨鋪就的斜坡。斜坡儘頭,是一個巨大的、如同張開的巨獸之口的山洞,洞內幽暗深邃,散發出比外界濃鬱十倍不止的陰死之氣,以及一股若有若無的、奇異的精神異香。
那香氣極其淡薄,卻仿佛能直接作用於靈魂,帶著一絲迷幻、安眠的意味,與周圍狂暴的怨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幽冥星圖與界空石的悸動,在此處達到了頂峰!
幻魂幽曇花!極有可能就在那洞窟之內!
沈墨精神一振,但並未貿然闖入。他隱匿氣息,如同幽靈般靠近洞口,神識小心翼翼地向內探去。
洞窟內部空間極大,穹頂垂下無數如同鐘乳石般的黑色魂晶,散發著幽幽光芒。洞窟中央,有一片不大的水潭,潭水漆黑如墨,粘稠無比,散發著極致的寒意。而在水潭中央,有一小塊凸起的黑色礁石。
礁石之上,一株植物正靜靜綻放。
它高約尺許,通體呈半透明的幽藍色,形態似蓮非蓮,共有九片花瓣,花瓣薄如蟬翼,其上天然生成無數細密的、如同星辰般閃爍的紋路。花蕊處,則散發著那奇異的、能安撫神魂的精神異香。它無風自動,微微搖曳,每一次搖曳,都仿佛在吸收著周圍彌漫的怨念與死氣,將其轉化為一種純淨的、近乎“虛無”的精神能量。
正是古籍中記載的幻魂幽曇花!而且已然成熟!
然而,在幽曇花的旁邊,水潭邊緣,匍匐著一頭龐然大物。
那是一隻體型碩大無比的蜘蛛形態魂獸!它通體由凝練如實質的黑色魂力構成,八隻複眼如同燃燒的鬼火,閃爍著貪婪與暴戾的光芒。其散發出的魂力波動,赫然達到了天級後期的水準!它似乎將這株幽曇花視作了自己的禁臠,龐大的身軀半浸在漆黑的潭水中,一動不動地守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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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洞窟的另一側,靠近入口的位置,還殘留著幾具相對“新鮮”的屍體,看其服飾,竟是守夜人的成員!他們似乎也是為幽曇花而來,卻儘數殞命於此,成為了這洞窟怨念的一部分。
前有強大魂獸守護,後有巡天者可能的窺視,此地絕非善地。
沈墨目光閃爍,心中迅速盤算。硬拚這頭天級後期的魂獸,即便能勝,也必然鬨出巨大動靜,且自身消耗嚴重,得不償失。必須智取。
他觀察著那魂獸的狀態,發現它雖然氣息強大,但魂體似乎並非完美無瑕,在其背部甲殼的連接處,有一道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裂痕,絲絲縷縷的精純魂力正從中緩慢逸散。那似乎是某種舊傷,或許正是它如此看重幻魂幽曇花的原因——此花蘊含的純淨精神能量,或許能修複它的傷勢。
同時,他也注意到,那魂獸對幽曇花的守護並非寸步不離,它的八隻複眼偶爾會掃向洞窟入口方向,帶著警惕,但更多時候是沉浸在吸收洞內陰氣療傷的狀態中。
機會,就在那短暫的疏忽之間。
沈墨悄然後退,遠離洞口,尋了一處隱蔽的裂隙藏身。他需要準備一番。要在這等魂獸眼皮底下盜取幽曇花,並成功脫身,尋常手段根本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