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像一根根針一樣反複的紮進徐亦的鼻腔深處。
他猛的睜開眼,陽光毫無遮攔的撞入他的視野刺激的他又緊緊閉上。額頭是冰涼的貼著什麼東西,他艱難的抬起手,指尖觸碰到一片光滑的帶著點彈性的......退燒貼?
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
“徐亦!徐亦!起來了沒,再不起來要遲到了!你這孩子,發燒剛好懶骨頭又犯了是吧?”
一個急促的女聲由遠及近,伴隨著拖鞋摩擦水泥地的‘嗒嗒’聲。這聲音...帶著點地方口音的普通話,有點陌生,卻又有種刻在骨子裡的熟悉。
不是經紀人艾米那種刻意拔高,時常帶著職業通病的催促。
也不是那些追到他公寓樓下,用擴音器嘶喊“徐亦我愛你愛到可以去死”的瘋狂私生飯那種扭曲到變調的聲音。
徐亦的心猛地又是一滯,手不自主的握緊,然後又猛的鬆開,眼睛也逐漸適應窗外刺激的陽光,他終於睜開眼。
順著視線他先看到的是有些破舊的天花板,牆角的邊緣還有些細小的裂紋,一根老式的日光燈管鑲嵌在簡單的塑料燈架裡,空氣中除了消毒水的味道還混雜著一股淡淡的花香的洗衣粉味道。
他轉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一件很小的臥室,有些舊,牆壁是米黃色的,有些斑駁,一張老式刷著黃漆的木質書桌,上麵堆著厚厚的課本和練習冊,還有一台看著有些舊的電腦。牆角放著一個簡易的布衣櫃,拉鏈拉開一半,裡麵幾件深色的青少年衣物,窗外,夏季清晨的陽光正好照到他的臉上。
一切都顯得那麼陌生,這並不是他市中心那套奢華公寓,也不是那輛被瘋狂粉絲逼的失控撞向隔離帶,安全氣囊爆開的跑車。
他撐著身體坐了起來,手臂上傳來的感受異常的清晰,光滑的皮膚,帶著少年人的彈性,肌肉線條單薄,一種強烈的不協調感包裹住了他。
他腳步踉蹌的走到書桌前,拿起一麵巴掌大小的小圓鏡子。
鏡麵清晰的映照出一張臉。
一張......年輕的過分,也陌生的讓他心驚的臉。十七八歲的年紀,臉龐已經褪去少年的圓潤卻又未及青年的硬朗,下巴的線條也逐漸棱角分明,皮膚有些蒼白,額頭貼著卡通的退燒貼。而那雙大而清澈眼睛,黑白分明,充滿少年人特有的未經世事的懵懂和剛睡醒的迷茫。
他伸出手撫摸臉頰,鏡子裡那個陌生的少年也作者同樣的動作。
不是夢。
荒謬絕倫!卻又帶著極度真實感的念頭如同狂風一般摧毀他所有的認知,他,徐亦,一個28歲,剛經曆了一場由粉絲瘋狂引發的慘烈車禍,本該魂歸地府。
然而,他的意識,他的記憶...詭異的在這個陌生的少年身體裡醒了過來。
靈魂是曆經滄桑、看透名利場的28歲巨星。
軀殼卻是一個普普通通剛剛病愈的高中時。
哐當。
臥室的門被推開撞在牆上反彈出聲音。
“哎喲我的天哪,小祖宗!還在對鏡子發什麼呆啊!趕緊的!早餐都給你買好了!在磨蹭第一節課都趕不上了!”那個帶著地方口音的女聲再次響起,充滿了生活的煙火氣。
一個中等身材,穿著藍底碎花居家服,腰間係著圍裙,頭發隻是隨意的挽起來,幾縷碎發散在額邊。麵容普通,眼角帶些被時間刻畫過的魚尾紋,眼神明亮乾練,透著毫不掩飾的關切和嘮叨。
周慧蘭,記憶入泉湧般湧來,這具身體的母親。
徐亦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喉嚨卻像是被捏住了一樣,最終隻能擠出一個模糊帶著濃重鼻音的:“嗯”
他放下鏡子,僵硬的轉身。
周慧蘭大步走了進來,帶著點淡淡的油煙味兒,伸出有些繭子的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嗯,燒退了,但是還是保險點,藥我給你放在書包側兜了,記得課間的時候吃了!彆不當回事兒!趕緊穿上校服出發!”
她麻利的從衣櫃拿出一套洗乾淨的校服塞到徐亦手裡,嘴裡還不停的念叨:“距離高考都沒多久了,感冒這麼幾天落下了不少課程,記得會學校了找同學補一下進度......”
話語向雨點一樣砸在徐亦這還有些脆弱不堪的意識上,這種充滿生活瑣碎的絮絮叨叨,還有那充滿關切的語氣,陌生的讓他無所適從,隻得機械的將校服往身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