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的操練,在楊汝成的嚴格監督下,一天不落地進行了五六天。
打穀場上,四十多個漢子已經不再是最初那副歪歪扭扭、鬆鬆垮垮的模樣。他們站隊快了,端槍的姿勢穩了,甚至連喊口號的聲音都透著一股子殺氣。楊汝成教的幾個簡單戰術手勢,他們也都能做得有模有樣。
這天上午,操練結束後,楊汝成看著眼前這支初具雛形的隊伍,決定給他們加點“料”。
“弟兄們,這幾天都辛苦了。”楊汝成走到隊伍前頭,“站樁、瞄準,練的都是基本功。功夫練得好不好,光說不練假把式,總得拉出來遛遛。今天下午,咱們就聽個響,搞一次實彈打靶!”
一聽要打實彈,人群裡頓時像炸開了鍋,一個個都興奮起來。
“真的?太好了!我這槍都好幾年沒正經開過火了!”
“可算能過過癮了!”
“正好看看咱們這幾天練的準頭咋樣!”
看著眾人高漲的情緒,楊汝成卻笑不出來。他抬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
“先彆高興得太早。”他的語氣很平靜,卻讓所有人都冷靜了下來,“打靶之前,我得先摸個底。現在,所有人,都報一下自己家裡還存著多少子彈、鐵砂和火藥。一個一個來,都說實話,不準藏著掖著!”
他指著第一排的李三:“李三,你先說。”
李三愣了一下,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汝成哥,我那杆是鳥槍,沒正經子彈。就……就還剩下小半葫蘆鐵砂,火藥倒是還有一小罐。”
“小半葫蘆是多少?”楊汝成追問。
“也就……能打個五六響吧。”李三的聲音越來越小。
楊汝成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又看向下一個人:“趙四,你呢?”
趙四的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半天才說:“我……我就三發鉛彈。還是去年打野豬剩下的。”
隊伍裡的氣氛開始變得有些尷尬。剛才的興奮勁兒蕩然無存。
楊汝成一個一個地問下去,得到的結果讓他的一顆心直往下沉。
四十多個人,手裡拿的大多是土銃和鳥槍,用的都是自製的鐵砂、鉛彈。存貨最多的,也不過十幾發的量。而擁有製式獵槍的,更是隻有寥寥五六個人。
輪到屠戶張山,他拍了拍胸前的子彈袋,甕聲甕氣地說:“我這是正經的七九口徑馬槍彈,還有十二發。”
這已經是全村除了楊汝成之外,最多的存貨了。
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楊汝成的漢陽造上。
楊汝成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我這裡,還有三十一顆子彈。”
他把所有人的存量在心裡默默算了一遍,結果觸目驚心。
全村四十多條槍,所有彈藥加在一起,鐵砂、鉛彈、正經子彈,滿打滿算,平均下來,每條槍攤不到五發。
這點彈藥,彆說跟鬼子打仗,就是打一次像樣的圍獵都不夠用。
“現在,你們還覺得咱們有底氣搞實彈打靶嗎?”楊汝成看著眾人,一字一句地問。
沒有人說話了。打穀場上安靜得可怕,隻剩下北風刮過的“呼呼”聲。
“槍擦得再亮,隊站得再齊,沒有子彈,就是一堆廢鐵!是燒火棍!”楊汝成的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每個人的心上,“彆說鬼子,就是來一夥胡子,咱們這點家當,放兩輪槍就得抓瞎,到時候就隻能等死!”
裡正也拄著拐杖走了過來,他聽完了剛才的清點,一張老臉皺得像苦瓜。他歎了口氣,說:“這事……是我疏忽了。往年太平,大家打獵也省著使,沒想到存貨這麼少了。”
“裡正,這不怪你。”楊汝成說,“現在說這些沒用,得想辦法。”
他當即宣布:“所有人,原地休息,開會!今天,咱們就議一件事,子彈!”
眾人散開,三三兩兩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個個都愁眉苦臉。
“這上哪兒弄子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