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窨子裡,老村長張大爺正坐立不安地來回踱步。
他時不時地走到地窨子口,掀開那塊破爛的獸皮簾子,探出頭,朝著“風吼坡”的方向,望上一眼。但外麵,除了白茫茫的積雪和呼嘯的北風,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老張,你就彆晃悠了,晃得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一個正在角落裡,用骨針縫補著一件破棉襖的老婦人,忍不住開口說道。
“我……我這不是心裡不踏實嗎?”老村長搓著手,一臉的憂色,“這都快晌午了,汝成他們,也該回來了。也不知道,順不順利,有沒有人……受傷。”
“放心吧,張大爺。”一個負責留守的年輕女人,安慰道,“汝成哥他不是一般人,他有山神爺保佑著呢!肯定能把兄弟們,都囫圇個兒地帶回來。”
話雖如此,但地窨子裡那壓抑、緊張的氣氛,卻絲毫沒有緩解。
這支剛剛成立的“義勇隊”,第一次主動出擊,所有人的心,都懸著。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富有節奏的腳步聲,從外麵傳了進來。
“有人回來了!”
地窨子裡所有的人,都“呼啦”一下,站了起來,緊張地,望向了門口。
獸皮簾子,被人從外麵,一把掀開。
王家二小子那張被凍得通紅、卻又充滿了抑製不住的興奮的臉,第一個探了進來。
“張大爺!嬸子們!我們回來了!”
緊接著,楊汝成那高大的身影,也走了進來。他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但眉宇間,卻比出征前,多了一絲放鬆。
李順、趙家老三,和其他幾個年輕人,也都魚貫而入。
“都……都回來了?”老村長顫抖著聲音,伸出手,挨個地,在他們身上拍打著,仿佛要確認他們是不是真的,“一個都不少?沒……沒人受傷吧?”
“大爺,您放心!”趙家老三將胸脯拍得“嘭嘭”響,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激動和自豪,“彆說受傷了,咱們兄弟,連根毛都沒掉!那兩個小鬼子,被我們,乾得乾乾淨淨!”
“真的?!”
“打贏了?!”
地窨子裡,瞬間,爆發出了一陣壓抑的、不敢相信的歡呼!
“不光打贏了!”王家二小子獻寶似的,將自己懷裡那支嶄新的、還帶著一絲冰冷殺氣的三八式步槍,高高地舉了起來,“大夥兒瞧瞧!這是啥?!這是咱們繳獲來的!小鬼子的槍!”
“槍!”
“是日本人的‘三八大蓋’!”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支通體黝黑的步槍,死死地吸引住了。那冰冷的鋼鐵造物,在這一刻,仿佛成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還有這個!”
李順和另一個年輕人,嘿咻嘿咻地,將一個沉甸甸的麻袋,抬了進來,“咚”的一聲,扔在了地上。
麻袋的口子散開,露出了裡麵白花花的……麵粉。
“麵……是白麵!”一個女人看著那袋白麵,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他們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見過這麼精細的糧食了。
“還有肉!還有大衣!”
半扇還帶著血絲的豬肉,幾件厚實的日軍棉大衣,以及兩個沉甸甸的、裝滿了子彈的彈藥盒,被一樣一樣地,從外麵,搬了進來。
地窨子裡,徹底沸騰了。
所有人都圍了上來,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這些來之不易的戰利品。他們臉上的表情,激動、喜悅、不敢相信,五味雜陳。
這些,不僅僅是食物和武器。
這些,是希望。
是他們這些被逼入絕境的幸存者,活下去,並且,能站著活下去的希望!
“好……好啊……好啊!”老村長張大爺,看著眼前這堆積如山的戰利品,激動得老淚縱橫,語無倫次,“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我們靠山屯,有後了!有後了!”
“都安靜!安靜一下!”
楊汝成看著眼前這片歡騰的景象,沒有阻止,但當他開口時,那股不容置疑的威嚴,還是讓所有人,都迅速地安靜了下來。
他首先,走到了那兩支三八式步槍前。
“從今天起,我們‘靠山屯義勇隊’,就有三杆好槍了。”他將那兩支繳獲來的步槍,拿了起來,檢查了一下槍況,滿意地點了點頭。
“隊長!這槍……這槍該怎麼分?”趙家老三搓著手,眼睛,就沒離開過那兩支槍。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了楊汝成的手上。
楊汝成沒有說話,他將其中一支槍,遞給了在他身邊,一直激動得滿臉通紅的王家二小子。
“王二。”
“到!隊長!”王家二小子猛地一個立正,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
“這幾天,你的訓練,最刻苦,進步,也最大。”楊汝成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杆槍,從今天起,就交給你了。你記住了,它不光是你的武器,也是你的命!更是我們整個隊伍的命!你能,保住它嗎?”
“能!我能!”王家二小子“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雙手,高高地舉過頭頂,接過了那支槍。他將那冰冷的槍身,緊緊地抱在懷裡,如同抱著稀世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