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頓用繳獲來的白麵和豬肉包的餃子,是靠山屯幸存者們,自慘案發生以來,吃過的最香、最踏實的一頓飯。
第二天一大早,地窨子裡的氣氛,明顯和以前不一樣了。雖然每個人的臉上,依舊帶著國仇家恨的沉重,但那雙眼睛裡,卻多了一絲名為“希望”的光。
被救下的兩個民夫,劉老四和栓子,經過一夜的深思熟慮,最終選擇了留下來。
“隊長!張大爺!”天一亮,劉老四就拉著還有些怯懦的栓子,走到了楊汝成和老村長的麵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你們這是乾什麼?快起來!”楊汝成連忙上前去扶。
“不!”劉老四卻執拗地跪在地上,抬起一張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聲音懇切地說道,“隊長,我們兄弟倆,商量了一宿。這條命,是您給的。與其回到村裡,繼續被日本人當牛做馬,說不定哪天就死得不明不白,還不如就留在這裡,跟著您,跟那幫狗娘養的畜生,拚了!”
“對!”一旁的栓子,也鼓起了他這輩子最大的勇氣,大聲說道,“俺……俺雖然膽子小,力氣也不大,但俺也能乾活!挑水、砍柴、挖陷阱!隻要能為死去的鄉親們報仇,您讓俺乾啥,俺就乾啥!絕不含糊!”
楊汝成看著眼前這兩個樸實的漢子,心中一暖。他不再多言,親手將他們,一一扶了起來。
“好。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我們‘靠山屯義勇隊’的兄弟。”
“是!隊長!”劉老四和栓子齊聲應道,聲音,充滿了劫後餘生和找到歸宿的激動。
隊伍,從十幾個人,變成了十五個人。雖然隻是多了兩個連槍都不會摸的莊稼漢,但對於這個剛剛成立的“草台班子”來說,卻是第一次有了新鮮血液的加入。
按照楊汝成的分工,整個地窨子,都像一個高速運轉起來的蜂巢,變得忙碌而有序。
李順,帶著劉老四和另外兩個年輕人,鑽進了林子裡。他們要尋找合適的木材和藤蔓,製造更多的陷阱。
趙家老三和王家二小子,則在楊汝成的帶領下,繼續進行著最艱苦的射擊和潛伏訓練。
老村長張大爺,則拄著拐杖,指導著女人們,如何將那半扇豬肉,用雪埋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又如何將那些繳獲來的日軍大衣,拆拆補補,改成更適合他們在林中活動穿的棉襖。
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位置,都在為了同一個目標,而貢獻著自己的力量。
就在這種緊張而又充滿希望的氛圍中,時間,來到了第三天的下午。
“隊長!隊長!有人!山下來人了!”
負責在外圍放哨的一個年輕人,連滾帶爬地,從外麵衝了進來,臉上,滿是緊張和驚慌。
“什麼?!”
地窨子裡所有的人,都“呼啦”一下,站了起來,瞬間進入了戰鬥狀態。
楊汝成一把抓起身邊的三八大蓋,臉色一沉,厲聲問道:“有多少人?是日本人,還是偽軍?”
“不……不清楚……”那年輕人喘著粗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離得太遠,看不清穿的啥衣服。大概……大概有七八個人,還有……好像還有女人和孩子!他們正順著咱們昨天留下的那條道,往這邊來了!”
“女人和孩子?”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壞了!”老村長張大爺一拍大腿,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肯定是那兩個跑了的民夫!他們……他們把咱們給賣了!這是日本人,押著他們的家人,在前麵探路呢!”
老村長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在了所有人的頭上。
“他娘的!我就知道那兩個家夥靠不住!”趙家老三拎起砍柴刀,眼睛都紅了,“我現在就去,把他們剁了!”
“站住!”楊汝成大喝一聲,製止了他,“現在說這些,都晚了!所有人,聽我命令!”
他的聲音,在這一刻,冷靜得可怕。
“李順哥!趙三哥!王二!”
“在!”
“你們三個,帶上槍,跟我來!我們去山坳口,看看情況!”
“剩下的所有人,立刻,把地窨子裡的火堆,給我用雪埋了!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隨時準備撤退!”
“是!”
地窨子裡,瞬間行動了起來。
楊汝成帶著三個最得力的手下,如同四隻敏捷的狸貓,悄無聲息地,潛出了地窨子,迅速地,占領了山坳入口兩側的製高點。
他趴在一塊岩石後麵,舉起了望遠鏡。
很快,那支正在向這邊靠近的小小隊伍,就清晰地,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裡。
果然,有七八個人。
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拄著木棍、步履蹣跚的老人。跟在他身後的,是幾個看起來像是莊稼漢的男人,還有兩個抱著孩子的、麵黃肌瘦的女人。
他們所有的人,都衣衫襤褸,形容憔悴,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厚厚的積雪中,艱難地跋涉著。
楊汝成的心,沉了下去。
他將望遠鏡,對準了這支隊伍的後方和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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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裡,除了白茫茫的雪地和光禿禿的樹林,什麼都沒有。
沒有日本兵,也沒有偽軍。
“隊長,情況怎麼樣?”李順在他身邊,壓低了聲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