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如同潑翻的墨汁。
寒風在鎮子外圍的荒野上打著旋,卷起地上的積雪,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在為這座被日寇盤踞的鎮甸,奏響哀樂。
四道黑影,如同鬼魅,悄無聲息地,從一片枯萎的玉米地裡,滑了出來。他們貼著鎮子外圍的土牆,利用每一個黑暗的角落,迅速地,朝著鎮子裡麵潛去。
為首的,正是楊汝成。
跟在他身後的,是趙家老三、王家二小子,和那個新加入的、同樣對日本人有著血海深仇的年輕人,劉栓子。
“都跟緊了!踩著我的腳印走!”楊汝成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與風聲融為了一體,“記住,我們是狼,不是熊!隻動手,不發聲!”
“是!”
身後,傳來了三聲同樣低沉的應和。
今晚,是他們“靠山屯義勇隊”,第一次,將利爪,伸向日本人在鎮子裡的心臟——偽滿洲國楓樹鎮警察局。
白天,在經過一番周密的、甚至可以說是激烈的討論之後,楊汝成力排眾議,定下了這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
他很清楚,隊伍壯大了,人心齊了,但最大的短板——武器,卻像一道枷鎖,死死地捆住了他們的手腳。
十幾號青壯年,卻隻有四杆槍。這要是真的遇上日本人的正規軍,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想要槍,就隻能去搶。
而整個楓樹鎮,防備最鬆懈、武器又最集中的地方,就是那個由一群地痞流氓組成的、隻敢對自己人耀武揚威的偽警察局。
……
“隊長,前麵……前麵就是警察局的後牆了。”王家二小子緊跟在楊汝成身後,指著不遠處一棟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高大的青磚建築,壓低了聲音說道。
楊汝成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四個人,瞬間,都像釘子一樣,釘在了原地,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了一體。
楊汝成從牆角,探出半個腦袋,仔細地觀察著。
警察局的後院,一片死寂。隻有一扇小小的、用來倒夜香的角門,虛掩著。院牆上,零星地掛著幾個燈籠,但在寒風中,早已熄滅,隻剩下黑乎乎的輪廓,像幾顆吊死鬼的腦袋。
“趙三!”楊汝成回頭,低聲命令道。
“在!”
“你和栓子,守在這裡!給我們望風!記住,不管裡麵發生什麼動靜,都不準進來!你們的任務,就是看好我們的退路!一旦有意外,立刻,對著天上,放一槍!”
“明白!”趙家老三點了點頭,雖然他更想跟著衝進去,砍下幾個漢奸的腦袋,但他知道,軍令如山。
“王二!”
“到!”
“你,跟我來。”
楊汝成說完,不再有絲毫的猶豫。他像一隻敏捷的狸貓,貼著牆根,悄無聲息地,朝著那扇虛掩的角門,摸了過去。
王家二小子,也緊隨其後。
兩人來到角門前,楊汝成側耳,仔細地傾聽著裡麵的動靜。
院子裡,一片死寂。
但從建築裡麵,卻隱約傳來了幾聲含混不清的叫嚷和哄笑聲。
“五魁首啊!六六六!”
“他娘的,錢老六,你又偷看老子的牌!”
“放屁!是你自己手氣臭!快給錢!給錢!”
是裡麵的人,在賭錢。
楊汝成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和他預料的,一模一樣。
他輕輕地,推開角門,閃身,滑了進去。
王家二小子,也端著槍,貓著腰,跟了進來。
院子裡,空無一人。
兩人貼著牆根,迅速地,靠近了那棟亮著燈光的二層小樓。
他們來到一扇窗戶下,楊汝成小心翼翼地,用被口水沾濕的手指,在落滿了灰塵的窗戶紙上,捅開了一個小小的洞。
他湊上前,向裡麵望去。
隻見一樓的大堂裡,烏煙瘴氣。七八個穿著黑色警服的偽警察,正圍著一張八仙桌,推著牌九,賭得熱火朝天。桌子上,散亂地放著幾張鈔票和一把銅板。他們的槍,就隨意地,靠在牆角,甚至有兩支,就扔在賭桌旁邊的長凳上。
整個警察局,可以說,是處在一種完全不設防的狀態。
“隊長,怎麼辦?直接衝進去嗎?”王家二小子在他身後,壓低了聲音,有些激動地問道。
“不急。”楊汝成搖了搖頭,“軍火庫,在什麼地方?”
“應該是在二樓。”王家二小子回答,“我聽我爹說過,以前的老鎮公所,軍火庫,都在二樓最裡麵的那個房間,那裡牆最厚,也最安全。”
“很好。”楊汝成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王二,你聽好了。待會兒,我從正門進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趁機從旁邊這個樓梯,摸上二樓!記住,你的目標,隻有一個——軍火庫!不管下麵發生什麼,都不要管!拿到東西,立刻就走!”
“隊長!這……這太危險了!”王家二小子一聽,急了,“您一個人進去,萬一……”
“這是命令!”楊汝成的聲音,不容置疑,“我們這次來的目的,是槍,不是殺人!速戰速決!你,是這次行動的關鍵!聽明白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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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明白了!”王家二小子咬了咬牙,重重地點了點頭。
楊汝成不再多言。
他拍了拍王二的肩膀,然後,整個人,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猛地從窗戶下,竄了出去,直撲那洞開著的大門!
“砰!”
一聲巨響!
警察局那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被楊汝成一腳,狠狠地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