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快撤!”
楊汝成一腳踹翻一個剛剛從陷坑裡爬出來的日本兵,將滾燙的彈殼退出,又迅速地壓入一顆新的子彈,頭也不回地對著身後那群且戰且退的弟兄們嘶聲咆哮。
“彆他娘的戀戰!我們的任務是突圍!是給張大爺他們爭取時間!”
“砰!”
他手中的三八大蓋再次怒吼,一個正準備投擲手榴彈的日軍擲彈手,應聲而倒。
“熊瞎子澗”的入口處,已經徹底變成了一片血肉磨坊。
義勇隊員們依托著那些精心布置的陷阱和有利地形,在戰鬥的初期,確實給衝鋒的日軍帶來了巨大的殺傷和混亂。但是,敵人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
如同潮水般湧上來的日本兵,在最初的慌亂過後,在後麵軍官的督戰下,很快就穩住了陣腳。他們開始用同伴的屍體,去填平那些陷坑;用工兵鏟,去破壞那些套索。後續的機槍和擲彈筒,也重新建立起了火力點,開始對義勇隊那小小的、殘破的陣地,進行毀滅性的火力壓製。
“噠噠噠噠噠——!”
“轟!轟隆!”
子彈,如同死神的冰雹,瘋狂地傾瀉在陣地上。爆炸的氣浪,將整個山穀都震得瑟瑟發抖。
“隊長!不行了!鬼子的火力太猛!我們……我們快頂不住了!”一個負責在側翼用漢陽造進行騷擾的年輕人,捂著自己被彈片劃傷的胳膊,連滾帶爬地退到了楊汝成的身邊,臉上,滿是黑色的煙灰和絕望。
“我們的子彈……也快打光了!”
楊汝成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剩下的七八個弟兄,都已經被死死地壓製在了幾個殘破的工事後麵,連頭都抬不起來。好幾個人的身上,都掛了彩。
“撤!”楊汝成當機立斷,他指著身後那條通往“龍脊山”方向的、唯一的退路,“所有人!交替掩護!向北邊那道山梁,撤退!快!”
“是!”
“砰!砰砰!”
幾個槍法好的隊員,開始對著山下的敵人,進行最後的火力壓製。其他人,則攙扶著傷員,迅速地脫離陣地,向後方的密林中退去。
然而,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在他們撤退路線的右翼,一處他們之前沒有注意到的、地勢較高的山崖上,一挺歪把子機槍,突然毫無征兆地,發出了死神般的咆哮!
“噠噠噠噠噠——!”
一條致命的火舌,如同毒蛇吐信,瞬間,就封死了他們唯一的退路!
“噗嗤!噗嗤!”
兩個跑在最後的義勇隊員,連慘叫都沒能發出一聲,後背上,就爆出了兩團血霧,直挺挺地,撲倒在地。
“隱蔽!快隱蔽!”
楊汝成目眥欲裂!他一把將身邊的虎子按倒在地,躲到了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麵。
剩下的幾個隊員,也都手忙腳亂地,各自尋找掩體。
他們,被釘住了!
前有追兵,後有堵截。而側翼那挺如同死神之眼的機槍,則徹底地,將他們,逼入了一片絕地。
“隊長……這……這可怎麼辦啊?”虎子看著那兩個倒在血泊中、已經沒了聲息的兄弟,聲音,都在發抖。
楊汝成沒有說話。
他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死死地盯著那處山崖,腦子裡,在飛快地盤算著。
那個機槍陣地,距離他們,至少有四百米。而且,地勢極高,周圍,又沒有什麼可以遮擋的樹木。他們手裡,隻有步槍,根本無法對那個位置,進行有效的壓製。
想要衝過去,就是送死。
但是,不打掉那個火力點,他們所有人,今天,都得交代在這裡!甚至,連已經撤離了的老弱婦孺,都有可能被追上!
“他娘的!”趙家老三躲在一個彈坑裡,急得雙眼通紅,“隊長!讓俺去!俺火力猛,俺去把那個鐵王八,給它掀了!”
“不行!”楊汝成毫不猶豫地否決了,“你的機槍,太重!你還沒跑到一半,就得被打成篩子!”
“那總不能就這麼乾等著吧?!”
就在眾人,都一籌莫展之際。
一個沉穩的、卻又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突然,在楊汝成的身後響起。
“隊長,讓我去吧。”
楊汝成猛地回頭。
隻見木匠李順,不知何時,已經從後麵,摸了上來。他的身上,還背著那個裝著繩索和工具的皮囊,臉上,沾滿了泥土,但那雙平日裡總是帶著幾分憨厚和謹慎的眼睛裡,此刻,卻燃燒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的光。
“李順哥?你怎麼回來了?!我不是讓你,護送張大爺他們……”楊汝成又驚又怒。
“我把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了。”李順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憨厚的笑容,他拍了拍自己腰間那把老舊的獵槍,和那幾顆自己做的、可憐的鐵砂彈,“我這把老骨頭,腿腳慢,跟著他們,也是個拖累。這種時候,還是留下來,幫你們,乾點我該乾的活兒。”
“胡鬨!”楊汝成厲聲喝道,“你那是什麼槍?!你去,跟送死有什麼區彆?!快!跟著隊伍,撤退!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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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李順卻並沒有聽從他的命令,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楊汝成,眼神,無比的認真,“您忘了?我是個木匠。”
“木匠?”
“對。”李順點了點頭,他指著那處正在瘋狂噴吐著火舌的山崖,“那幫小鬼子,把機槍陣地,設在了一塊凸出來的、用幾根木頭樁子撐著的老鷹岩上。我年輕的時候,在那上麵,采過藥。我知道,那幾根樁子,早就被風吹雨淋,給蛀空了。”
“隻要能摸到它底下,都不用炸藥。”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屬於專業人士的自信。
“我隻要用斧子,砍斷那根最關鍵的承重木。整個台子,自己,就得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