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趙小山，則將自己那瘦小的身體，和背上那塊沉重的石頭，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他利用重力，利用慣性，甚至，有好幾段陡峭的雪坡，他都是直接，一屁股坐下去，像滑雪橇一樣，“嗖”的一聲，就滑出去了老遠！
此消彼長。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越拉越大。
……
當趙小山那瘦小的、搖搖欲墜的身影，第一個，出現在訓練場的儘頭時。
整個訓練場，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僵在了原地。他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那個，在所有人的預料中，本該是最後一個回來，甚至，根本就不可能回來的，年輕人。
“是……是小山！”
“我的天爺！他……他居然，跑贏了鐵塔哥？！”
“這……這怎麼可能？！”
在眾人那如同看怪物般的目光中，趙小山，終於，用儘了自己最後的一絲力氣，踉踉蹌蹌地，衝過了那道用兩杆步槍，臨時搭起來的終點線。
然後，他背上的那塊石頭，“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而他自己，也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一樣，雙腿一軟，癱倒在了那片冰冷的、卻又無比柔軟的雪地裡。
他贏了。
幾分鐘後，王鐵柱那如同黑鐵塔般的身影，才終於，出現在了訓練場的儘頭。
他看著那個，早已癱倒在終點線後，卻依舊在對著他，咧嘴傻笑的趙小山。
他那張本已因為疲憊和憤怒而漲成了豬肝色的臉，瞬間，變得，一片慘白。
他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他將背上那塊，壓了他一路，也羞辱了他一路的石頭，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然後，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卻又無處發泄的黑熊，大步流星地，衝到了趙小山的麵前！
“你小子！使詐！你他娘的，跟老子，玩陰的！”他一把，就將那個早已虛脫的趙小山，從雪地裡，提了起來，那雙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瞪著他！
“我……我沒有……”趙小山被他提在半空中，雙腳亂蹬，艱難地說道，“兵……兵不厭詐……”
“我管你什麼詐不詐！今天，老子就讓你知道，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狗屁！”
王鐵柱怒吼一聲，舉起那比砂鍋還大的拳頭，就要往下砸！
“住手！”
一聲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暴喝，如同驚雷，炸響在他的耳邊！
是楊汝成。
他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兩人的麵前。
他的身後，還跟著，那個同樣是麵沉如水的，總教官郭猛。
“隊長……”王鐵柱看到楊汝成，那股衝天的怒火，瞬間，就熄滅了一半。他有些不甘心地，將趙小山，放了下來。
“你，輸了。”楊汝成看著他，緩緩地開口，聲音，平靜，卻又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王鐵柱梗著脖子，還想辯解。
“怎麼？輸不起？”郭猛在一旁，冷冷地開口了，“你不是說，戰場上，小鬼子，不會跟你講，什麼叫欺負人嗎？”
“那我告訴你，王鐵柱！”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戰場上，能用腦子，解決的問題，就絕不動手！能用最小的代價，換來勝利的，就是英雄！就是好漢！”
“你，力氣大，跑得快。很好。但是，你，隻會用蠻力！你，就是一頭，隻知道往前衝的，笨熊！”
“而他，”他指著那個，還在大口喘著粗氣的趙小山，“他，雖然瘦，雖然小。但是，他，會用腦子！他知道，怎麼走近路，怎麼省力氣！他，是狐狸！”
“你告訴我，在這片林子裡，是熊，活得久。還是，狐狸，活得久？！”
一番話，說得，王鐵柱，啞口無言。
他那顆被憤怒和羞辱填滿了的、簡單的腦袋，在這一刻，仿佛，被狠狠地，敲了一下。
他看著趙小山，看著他那雖然疲憊，卻又充滿了狡黠和得意的眼神。又看了看楊汝成，看著他那始終平靜，卻又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的，深邃的目光。
他，終於，有點明白了。
他，是兵。
而他們，是獵人。
“好。”良久，他緩緩地，吐出了一個字。
他走到趙小山的麵前，沒有再發火。
他隻是，伸出那隻粗糙的、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就將那個，還在搖搖欲墜的趙小山，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小子，贏了。”他的聲音，甕聲甕氣，卻不再有，之前的憤怒，隻剩下，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欽佩。
“今天中午的，豬肉燉粉條，是你的了。”
“嘿嘿……”趙小山趴在他那寬闊得，如同城牆般的後背上，有氣無力地，笑了。
“鐵塔哥……俺一個人……也吃不完啊……”
“那……那你想怎麼樣？”
“咱們……咱們，一起吃？”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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