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稍等!我,需要,向指揮部,確認!”
當碉堡那冰冷的擴音喇叭裡,傳出這句充滿了警惕和程序化意味的日語時,黑色卡車的車廂裡,那片本就因為極度緊張而凝固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抽空了。
虎子那隻,始終緊緊地握著砍刀刀柄的、布滿了冷汗的手,猛地一緊!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那顆,早已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咚咚咚”地,如同戰鼓般,瘋狂地擂動著!
完了!
他娘的,這回,是真的要完了!
一旦,讓這個該死的守衛,把電話,打到了憲兵隊,或者,山田那個老鬼子的司令部。那他們這個,漏洞百出的“草台班子”,瞬間,就會暴露!
到時候,迎接他們的,就是這兩座如同地獄之門般的碉堡裡,那兩挺早已饑渴難耐的九二式重機槍,和,從四麵八方,如同潮水般湧來的,上千名日本兵!
“隊……隊長……”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得,又尖又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咱們……咱們,是不是,該……”
“閉嘴。”
一個冰冷的、沙啞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從駕駛室裡,悠悠地,傳了過來。
是楊汝成。
“都,彆動。”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地,紮進了車廂裡每一個,早已瀕臨崩潰的隊員的心上!將他們那,即將要炸開的恐慌和混亂,硬生生地,給按了下去!
車廂裡,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隻有,那如同爛泥般癱軟在角落裡的“肉票”——小野次郎,還在不受控製地,瑟瑟發抖。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變得,無比的漫長。
每一秒,對車廂裡的眾人來說,都像是在滾燙的鐵板上煎熬。
他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碉堡裡,那個日本守衛,拿起電話聽筒,和,撥動號碼盤時,發出的,那如同死神催命符般的,“哢噠、哢噠”聲。
……
“摩西摩西?這裡是黑石山采石場一號崗哨。”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同樣是充滿了警惕的,年輕的聲音,“請問,是鬆本大尉的辦公室嗎?”
“……”電話的另一頭,卻是一片,死寂。
“摩西摩西?!”崗哨裡的那個日本兵,皺起了眉頭,又問了一遍,“有人在嗎?!我是……”
“八嘎呀路!!”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充滿了暴躁和不耐煩的咆哮聲,就從電話的另一頭,轟然炸響!“你他娘的是誰?!知不知道,這裡,剛剛發生了什麼?!鬆本大尉的辦公室,被炸了!現在,誰他娘的還有功夫,在這裡,接你的電話?!滾!”
“啪嗒。”
電話,被狠狠地,掛斷了。
“……”
崗哨裡,那個,負責通訊的日本兵,舉著那,還在發出“嘟嘟”忙音的聽筒,徹底,呆住了。
他,艱難地,一寸一寸地,回過頭,看著身旁那個,同樣是,一臉驚疑的,崗哨負責人——一個,掛著曹長軍銜的,老兵。
“曹……曹長閣下……”他的聲音,都在發抖,“憲……憲兵隊那邊說……鬆本大尉的辦公室……被……被炸了……”
“納尼?!”
那個曹長老兵,也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一把,就將那個聽筒,搶了過來,放在耳邊,仔細地聽了聽。
裡麵,確實,隻有,一片,死寂的忙音。
他的臉色,瞬間,就變得,無比的凝重。
他,看了一眼,窗外那輛,還靜靜地,停在探照燈光柱下的,黑色的卡車。又看了看,手裡那份,蓋著“特高課”鮮紅印章的,通行證。
一個,極其荒謬,卻又,合情合理的解釋,瞬間,就湧上了他的心頭!
“難道……”
“難道,車上這些人,就是……就是鬆本大尉,派出來,抓捕,爆炸案嫌犯的?!”
“而那個,小野中尉……”
“就是,嫌犯之一?!”
這個推斷,讓他自己,都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再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他,一把,就抓起桌上的擴音喇叭,對著外麵那輛,充滿了神秘和危險氣息的卡車,用一種,充滿了敬畏和歉意的聲音,嘶聲力竭地,咆哮道!
“開門!快!快快地!給太君,開門!!”
……
“吱——嘎——!!”
那扇,由厚重的鋼鐵打造,上麵,還拉著帶電鐵絲網的,如同地獄之門般的大門,在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緩緩地,向兩側,打開了。
駕駛室裡,楊汝成,緩緩地,將那頂,能遮住他大半張臉的氈帽,又往下,壓了壓。
他那張,始終如同萬年冰封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隻有,那雙,在黑暗中,亮得,如同兩顆寒星般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如釋重負。
他,賭對了。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