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
當楊汝成那如同萬年玄冰般冰冷、沙啞的聲音,在這片死一般沉寂的白樺林裡緩緩響起時,他身後那幾個,本已因為找到了同伴蹤跡而燃起一絲希望的漢子,那顆,剛剛才回暖了些許的心,瞬間,又被一隻無形的、冰冷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血……血腥味?”王鐵柱,這個如同黑鐵塔般的漢子,第一個就將那挺,同樣是冰冷的歪把子機槍,從背後解了下來,那雙,如同銅鈴般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前方那片,在晨霧中,顯得有些模糊,卻又,處處透著詭異殺機的,林子。
“隊長,您……您沒聞錯吧?”
“我的鼻子,可以聞錯風的方向。”楊汝成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但是,絕不會,聞錯這個味道。”
他,緩緩地,將那杆,同樣是,冰冷的九七式狙擊步槍,從背後,取了下來。
“小山。”
“到!隊長!”趙小山,這個隊伍的“軍師”,也同樣是,一臉凝重,他,將那具,冰冷的德式軍用望遠鏡,死死地,抵在了自己的眼眶上!
“你,帶上虎子,從左翼,給我,摸上去。記住,你們的任務,不是打仗。是,當我的眼睛。”
“是!”
“大海哥。”楊汝成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始終如同磐石般沉穩的老兵身上。
“在。”
“你,和鐵柱,從右翼,包抄。你們,是我們的,拳頭。”
“好。”
“我,”楊汝成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去給他們,開路。”
說完,他,不再有絲毫的猶豫。
他,就像一頭,經驗最豐富,也最冷酷的頭狼,第一個,就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那片,充滿了未知與死亡的,白色的,迷霧之中。
……
越往林子的深處走,那股,混雜在冰冷的空氣中的血腥味,就越是,濃鬱。
到最後,甚至,已經濃鬱到了,令人作嘔的地步。
“他娘的……這……這裡,到底,是死了多少畜生?”
王鐵柱,看著雪地上那,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觸目驚心的,暗紅色的血跡,和,那,同樣是,散落得到處都是的,黑色的狼毛,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終於,當他們,穿過最後一片,密不透風的白樺林,來到一處,相對開闊的林間空地時。
眼前那,如同人間地獄般的慘烈景象,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整個空地,幾乎,都被,染成了,紅色。
十幾頭,體型巨大得,如同小牛犢子一般的,成年黑狼的屍體,以各種,扭曲的,充滿了垂死掙紮意味的姿態,橫七豎八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有的,被利刃,開膛破肚,內臟,流了一地,早已和冰冷的積雪,凍在了一起。
有的,則腦袋,被鈍器,砸得稀巴爛,紅的,白的,濺得到處都是。
還有的,身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血肉模糊的彈孔。
而在那,如同小山般的狼屍堆的中央,兩具,同樣是,早已冰冷的,穿著,他們,再熟悉不過的灰色舊軍裝的,人類的屍體,正背靠著背,坐在一起。
他們的手中,還死死地,攥著,那,早已卷了刃,沾滿了狼血和腦漿的,雪亮的刺刀。
他們的身上,同樣是,布滿了,被狼牙和利爪,撕扯出來的,深可見骨的,猙獰的傷口。
但他們那,同樣是,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機的臉上,卻還凝固著,臨死前那,充滿了不屈與決絕的,驕傲的,笑容。
“是……是一營的兄弟……”
王鐵柱,這個,在“虎口崖”,麵對上百名日本兵的衝鋒,都未曾有過絲毫動容的鐵血漢子,此刻,那雙,如同銅鈴般的眼睛,卻瞬間,就紅了!
他,“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那片,冰冷的,充滿了死亡氣息的血泊之中,那如同黑鐵塔般雄壯的身軀,在這一刻,劇烈地,顫抖著。
“兄弟——!!”
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充滿了無儘悲愴和憤怒的,狼嚎!
“隊長……”虎子,也同樣是,泣不成聲。
隻有,楊汝成,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平靜。
他,緩緩地,走上前,在那兩具,早已冰冷的屍體旁,緩緩地,蹲了下來。
他,伸出那隻,同樣是,布滿了老繭和傷痕的、粗糙的大手,輕輕地,將那兩個,年輕的戰士,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
“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