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當王鐵柱那沙啞、微弱,卻又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絕的最後一個字,在楊汝成耳邊響起時,他那顆,早已被鮮血和仇恨磨礪得如同鋼鐵般堅硬的心,在這一刻,被狠狠地,撕裂了。
“不——!!”
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充滿了無儘悲愴和憤怒的狼嚎!他手中的那把九七式狙擊步槍,不再是狙擊的利器,而是變成了一根最原始、最沉重的鐵棍!他,如同瘋魔了一般,迎著那,如同潮水般湧來的狼群,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一隻,同樣是,試圖從側麵偷襲他的黑狼,連慘叫都沒能發出一聲,腦袋,就如同一個爛西瓜,“噗”的一聲,被他,硬生生地,砸得,腦漿迸裂!
但是,更多的黑狼,從四麵八方,湧了上來!
“隊長!快走!!”
“走啊!!”
身後,陳振山和幾個同樣是殺紅了眼的老兵,死死地,從後麵,架住了他那,如同瘋魔了一般的身體!
“你他娘的,要是還認我們這幫兄弟!就給老子,活著,滾出去!!”陳振山,通紅著雙眼,對著他,嘶聲力竭地咆哮道,“鐵柱的仇,我們,得報!但是,不是現在!!”
“我們,不能讓他,白白送死!!”
這句話,像一把燒紅的鋼針,狠狠地紮進了楊汝成那,早已被仇恨和悲痛,衝昏了的頭腦裡!
他,猛地一個激靈!從那,無儘的瘋狂中,清醒了過來!
他,看了一眼,那個,早已被十幾頭餓狼,淹沒了的,如同小山般雄壯的身影。
又看了一眼,眼前這,幾個,同樣是,渾身浴血,卻又,死死地,護在他身前的,兄弟。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兩行,滾燙的,血紅的淚,從他那,如同刀刻般的眼角,緩緩滑落。
“走……”
他,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比死,還要難受的,字。
……
“龍脊山”的深處,依舊是那片,仿佛被整個世界,都遺忘了的,白色的地獄。
當楊汝成,和他手下那支,同樣是,傷痕累累,士氣低落到了極點的殘破隊伍,終於,擺脫了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狼群的追擊,重新,找到一處,可以勉強遮風避雪的山洞時。
天,已經,大亮了。
沒有人說話。
整個山洞,都籠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每一個人,都像一尊,失去了靈魂的雕像,默默地,蜷縮在角落裡,用那,同樣是,空洞無神的眼睛,麻木地,看著山洞中央那堆,同樣是,早已熄滅了的,冰冷的火堆。
王鐵柱的死,像一塊,重達萬斤的巨石,死死地,壓在了,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頭。
他,是“狼牙”的鐵拳。
是,這支隊伍裡,最悍勇,也最值得信賴的,盾。
有他在,天,仿佛,就塌不下來。
可是現在,天,塌了。
“都……都怪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充滿了無儘自責和悔恨的,沙啞的聲音,緩緩地,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陳振山。
他,這個,同樣是,身經百戰,見慣了生死的漢子,此刻,卻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將那顆,同樣是,布滿了風霜的腦袋,深深地,埋進了自己那,同樣是,冰冷的膝蓋裡,那寬闊的肩膀,在微微地,顫抖。
“都……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帶著弟兄們,走那條,該死的西路……如果,我們,能早一點,跟你們彙合……鐵柱他……他就不會死……”
“不……”
回答他的,不是楊汝成。
而是,那個,同樣是,雙眼通紅,但眼神,卻依舊如同磐石般沉穩的老兵,孫大海。
他,緩緩地,將那杆,同樣是,沾滿了血汙的老套筒,靠在了牆角,聲音,沙啞,卻又充滿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這,不怪你。”
“也不怪,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