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當楊汝成那沙啞、平靜,卻又仿佛蘊含著整座長白山般沉穩力量的聲音,在山穀間緩緩響起時,陳振山,這個在槍林彈雨中失去了半條胳膊,卻依舊屹立不倒的鐵血漢子,再也抑製不住!
他,踉蹌著,從那片,由十幾具同樣是傷痕累累的兄弟屍骸組成的,簡陋的陣地裡,衝了出來!
“汝成……兄弟!!”
他,一把,就將眼前這個,同樣是風塵仆仆,但眼神,卻依舊如同神明般銳利的男人,死死地,抱住!那隻,僅存的獨臂,因為極度的激動和劫後餘生,而爆發出了一股,驚人的力量!
“我……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他的聲音,哽咽了。那雙,本該是充滿了剛毅和決絕的虎目裡,第一次,噙滿了,滾燙的,充滿了兄弟情誼的淚水。
“陳營長。”楊汝成,重重地,拍了拍他那,同樣是,堅實的後背,“你們,受苦了。”
“隊長!”
“是楊隊長他們!”
“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山穀裡,那,十幾個,同樣是,早已到了極限的幸存者們,在看清了來人的臉之後,也同樣,爆發出了一陣,充滿了不敢相信和極致狂喜的歡呼!
他們,丟下了手中那,早已沒有了子彈的燒火棍!
他們,從那,同樣是,冰冷的岩石後麵,連滾帶爬地,衝了出來!
他們,像一群,在無儘的黑暗中,終於,看到了一絲光亮的,迷途的羔羊,將他們那,唯一的,主心骨,死死地,圍在了中間!
“隊長!您可算來了!”
“俺們……俺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王二哥!虎子兄弟!你們,都沒事!太好了!!”
重逢的喜悅,像一團熊熊的烈火,瞬間,就驅散了這片,本已被死亡和絕望,徹底籠罩的冰冷山穀。
然而,這團火焰,很快,就被,更加冰冷,也更加殘酷的現實,無情地,澆滅了。
“鐵柱呢?”
陳振山,緩緩地,鬆開了,那,緊緊擁抱著楊汝成的手。他,那雙,同樣是,通紅的眼睛,疑惑地,在楊汝成身後那幾個,同樣是,滿臉悲愴的“狼牙”隊員臉上一一掃過。
“還有,趙三那小子呢?他,不是,跟你們,一起走的嗎?”
“……”
整個,剛剛才,因為重逢而變得,喧囂的山穀,瞬間,就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王二,這個,始終如同磐石般沉穩的漢子,緩緩地,低下了那顆,年輕,卻又,寫滿了風霜的頭顱。
虎子,更是,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楊汝成沒有說話。
他隻是,緩緩地,將那把,沾滿了王鐵柱鮮血和榮耀的,沉重的板斧,從自己的背後,解了下來。
然後,他,將那把,同樣是,沾滿了劉栓子鮮血和忠誠的漢陽造,也放在了地上。
他,看著陳振山,看著他身後那,同樣是,一張張,充滿了期盼和不安的臉。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
不需要任何言語。
那,一個,簡單的動作。
那,一個,充滿了無儘悲愴和沉重的眼神。
已經,說明了一切。
“鐵……鐵柱……”
陳振山,呆住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那把,他再熟悉不過的,板斧。
他,那具,本是,如同標槍般挺立的身體,猛地,晃了一下。
他,“噗通”一聲,就跪倒在了那片,冰冷的,同樣是被鮮血,浸透了的雪地裡。
“兄弟——!!”
他,仰天,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充滿了無儘悲愴和憤怒的,狼嚎!
……
半個時辰後,山穀的深處,一堆,同樣是用那些,早已沒了氣息的狼屍,和,潮濕的枯枝,點燃的篝火,“劈啪”作響。
火光,將幸存下來的,不到四十張,同樣是,充滿了麻木和死寂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
沒有人說話。
重逢的喜悅,早已被,巨大的,犧牲的悲痛,所徹底取代。
他們,雖然,暫時,活了下來。
但是,他們,卻失去了,更多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