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白刃戰!”
當楊汝成那如同萬年玄冰般冰冷、不帶一絲感情的最後四個字,在這片充滿了烤肉香氣,卻又同樣被死亡氣息籠罩的山穀裡緩緩落下時,那剛剛才因為一頓飽餐而升騰起一絲暖意的篝火,仿佛都在這一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冰冷的殺意,壓得矮了三分。
剛剛還狼吞虎咽、滿嘴流油的三十幾個幸存者,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們,緩緩地,放下了手中那,還帶著一絲餘溫的狼骨。
然後,他們,默默地,拿起了身邊那,同樣是冰冷的,早已沒有了子彈的,步槍。
“鏘!”
“鏘!”
“鏘!”
一聲聲清脆、肅殺的金屬摩擦聲,在死寂的山穀裡,此起彼伏地響起。
一柄柄,在火光下,反射著雪亮寒芒的刺刀,被死死地,卡上了槍口。
沒有一個人,再多說一個字。
他們的臉上,沒有了恐懼,也沒有了絕望。
隻剩下,一種,在經曆了無數次死亡的洗禮之後,沉澱下來的,如同岩石般的,麻木和決絕。
“隊長……”一營長陳振山,這個同樣是身經百戰的老兵,緩緩地走到楊汝成的麵前,他那隻,僅存的獨臂,死死地攥著一把,同樣是,沾滿了血汙和缺口的大刀,聲音,沙啞得厲害,“咱們……真的,要在這裡,跟他們,拚個魚死網破嗎?”
“不然呢?”楊汝成的聲音,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平靜。他,將那杆,同樣是,隻剩下不到十發子彈的九七式狙擊步槍,重新,小心翼翼地,用黑布,包裹了起來,背回了身後。
他,沒有再去看,那片,他賴以生存的,山林。
他,隻是,緩緩地,從地上,撿起了那把,沾滿了王鐵柱鮮血和榮耀的,沉重的板斧。
“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是……”陳山,慘笑一聲。
是啊。
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身後,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而身前,則是,那,如同潮水般,即將要將他們,徹底淹沒的,上百名,武裝到了牙齒的,侵略者。
這,是一個,必死的,局。
“報告隊長!”
就在這時,負責在穀口警戒的孫大海,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滑了回來。
“他們,上來了。”他的聲音,沙啞,卻又帶著一種,暴風雨前的寧靜,“三個方向,至少,一個中隊。還有,擲彈筒。”
“知道了。”楊汝成點了點頭,他,最後,看了一眼,眼前這,三十幾張,同樣是,充滿了死誌的,年輕的臉。
“弟兄們。”
他,緩緩地開口。
“我,楊汝成,這輩子,沒求過人。”
“今天,”他,對著所有人,緩緩地,鞠了一躬,“我,求你們,一件事。”
“隊長!!”
“楊大哥!!”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
“答應我,”楊汝成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卻又,重於泰山,“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回頭。”
“都給老子,閉著眼睛,往前衝!”
“能活一個,算一個!”
“我們,不能,都死在這裡!”
“我們,要把兄弟們的仇,把我們這支隊伍的魂,帶出去!”
“帶到,‘龍脊山’的另一頭去!”
“帶回,我們第三軍的大家庭裡去!”
“然後,告訴政委,和軍長!”
他的眼中,燃燒起了,熊熊的,足以將這片天地,都徹底點燃的,瘋狂的火焰!
“我們‘狼牙’,沒有孬種!!”
“是!!”
震天的嘶吼,在小小的山穀裡,久久回蕩。
……
“八嘎呀路!這群該死的支那豬,還真的,敢在這裡,跟我們,打陣地戰?!”
山穀外,日軍的臨時指揮部裡,田中中尉,通過望遠鏡,看著那片,在火光下,若隱若現的,充滿了挑釁意味的,小小的山穀,那張,因為傷口的疼痛和極致的憤怒而扭曲的臉上,滿是,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