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鬆縣城?”
當楊汝成那如同萬年玄冰般冰冷、沙啞,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的聲音,在這片剛剛才因為重逢而燃起一絲希望之火的山洞裡緩緩響起時,剛剛還沉浸在劫後餘生狂喜中的所有人,都如同被一盆刺骨的冰水,從頭頂狠狠地澆下!
“隊……隊長!”陳振山,這個同樣是身經百戰的老兵,第一個就從那極致的震驚中反應了過來!他那隻僅存的獨臂,死死地按在那張畫滿了他們希望與絕望的獸皮地圖上,那雙同樣是布滿了血絲的眼睛裡,寫滿了不敢相信和深深的憂慮。
“您……您沒開玩笑吧?!撫鬆縣城?!那裡,可是山田那個老鬼子的老窩!是龍潭虎穴!咱們……咱們現在,就剩下這麼點人,連傷員都算上,還不到四十個!咱們去那裡,跟送死有什麼區彆?!”
“是啊,隊長!”王二,這個同樣是對楊汝成充滿了絕對信任的漢子,此刻也忍不住站了起來,那張黝黑的臉上,同樣是充滿了困惑,“咱們,好不容易才從鬼子的包圍圈裡逃出來!現在,弟兄們的傷還沒好利索,槍,也才剛拿到手。咱們,不應該先找個地方,好好休整一下,把隊伍重新拉起來嗎?怎麼……怎麼又要去啃那塊最硬的骨頭?”
“我沒瘋。”楊汝成的聲音,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平靜。他緩緩地,將那把沾滿了無數侵略者鮮血的剝皮小刀,從地圖上拔了出來,然後,又緩緩地,插在了另一個,離撫鬆縣城足足有三十裡山路,卻又同樣是被用紅圈標記起來的,小小的黑點上。
“我們,不去打縣城。”
“我們,去打,這裡。”他看著眾人,一字一句地說道,“一個,比撫鬆縣城,更容易得手,卻又,同樣能讓山田那個老鬼子,疼得撕心裂肺的地方。”
“這是……‘三道溝’?”趙小山,這個隊伍的“軍師”,湊上前,仔細地辨認著地圖上的符號,那雙精明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疑惑,“隊長,這裡,我聽說過。不就是,一個破舊的伐木場嗎?日本人,好像在那裡,設了一個小小的據點,看管那些被他們抓去當苦力的勞工。那裡,能有什麼油水?”
“油水,不大。”楊汝成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滿了嘲諷的弧度,“但是,那裡的‘柴火’,卻足夠旺。”
“‘柴火’?”
“對。”楊汝成點了點頭,他看著趙小山,緩緩地開口,“我問你,山田,為什麼,要費那麼大的勁,又是修橋,又是運送補給?”
“是為了,開春之後,對我們整個南滿根據地,進行‘鐵壁清野’啊!”
“沒錯。”楊汝成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那,他,要‘清野’,總得有,燒野的火吧?”
“火?”趙小山愣了一下,隨即,猛地一拍大腿!“燃燒彈!是,您上次在撫鬆城裡,繳獲的那份情報裡提到的,日本人,從德國,秘密運來的,最新式的,燃燒彈!”
“對。”楊汝成重重地點了點頭,“那批東西,本來,是要存放在‘地鼠’那個秘密軍火庫裡的。但是,現在,‘地鼠’,已經被我們,給端了。”
“而撫鬆縣城裡,又因為我們的‘拜訪’,而變成了驚弓之鳥。”
“你覺得,”他看著趙小山,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如果你是山田,你會把這麼一批,既重要,又危險的‘寶貝疙瘩’,藏在哪裡?”
“……”趙小山,呆住了。
他,看著地圖上,那個,看似毫不起眼,卻又,地處偏僻,易守難攻的“三道溝”,一個,極其荒謬,卻又,合情合理的猜測,瞬間,就湧上了他的心頭!
“隊……隊長……您的意思是……”他的聲音,都在發抖。
“沒錯。”楊汝成的聲音,斬釘截鐵,“我敢斷定,那批,能把我們所有人,都燒成灰的‘煙火’,現在,就藏在,那個,我們所有人都瞧不上的,破舊的伐木場裡!”
“這……”
這個,堪稱是,石破天驚的推斷一出!
整個,本是充滿了劫後餘生喜悅的山洞,瞬間,就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隊長,”良久,還是陳振山,緩緩地開口,聲音,沙啞而又充滿了凝重,“這個推斷,太大膽了。萬一……萬一要是,我們猜錯了呢?”
“猜錯了,我們,頂多,就是白跑一趟。順手,再端掉他一個小據點,救出幾百個,同樣是被他們,當成牛馬使喚的勞工兄弟。”楊汝成的聲音,不容置疑,“但是,萬一,我們,猜對了呢?”
他,緩緩地,站起身,那雙,如同古井般不起一絲波瀾的眼睛,緩緩地,從在場每一個,同樣是,神情肅穆的幸存者的臉上一一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