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汝成那如同萬年玄冰般冰冷沙啞、卻又充滿了令人心悸瘋狂的聲音,在這片死一般沉寂的原始森林裡緩緩響起時,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徹底凝固了。
他從懷裡掏出了一顆黑乎乎的德式長柄手榴彈。那顆手榴彈在夜色中,仿佛成了一個能決定所有人命運的死亡圖騰。
“隊……隊長……”
趙小山第一個從極致的震驚和不敢相信中回過神來。他看著眼前這個在他們看來早已無所不能的“楊瘋子”,那張本是充滿了智慧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困惑和不解。
“您……您這是什麼意思?”他結結巴巴地問道,“這玩意兒是手榴彈,不是炮彈。咱們離那些探照燈至少有兩百米遠!您……您總不能是想把它扔過去吧?”
“是啊,隊長!”王二,這個如同黑鐵塔般的漢子,也忍不住甕聲甕氣地說道,“俺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也知道這玩意兒扔不了那麼遠。就算是俺們鐵嶺那號稱‘鐵胳膊’的張大帥,也……”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用‘扔’的了?”
楊汝成緩緩搖了搖頭。他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緩緩掃過眼前五個滿臉困惑不解的兄弟姐妹。
“你們忘了我們是什麼了嗎?”
“是……是‘狼牙’。”
“不。”楊汝成再一次搖了搖頭,“我們是獵人。”
“獵人,在麵對自己無法戰勝的獵物時,會怎麼辦?”
“……”
“他們會設陷阱。”孫大海,這個經驗豐富的老獵人,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又充滿了了然,“他們會用最小的代價,換來最大的勝利。”
“沒錯。”楊汝成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自信弧度。
“槍是打不穿,扔也扔不過去。”
“但是,”他將冰冷的德式手榴彈在手裡顛了顛,“如果我們能想辦法,把它‘送’到那個烏龜殼的頂上去呢?”
“‘送’上去?!”
這個堪稱天方夜譚般的想法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再一次被他那天馬行空般的瘋狂想象力給徹底鎮住了!
“隊……隊長……”趙小山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那……那可是十幾米高的探照燈鐵塔啊!而且上麵還有重機槍!咱們……咱們怎麼‘送’?難不成還能長了翅膀飛上去?”
“我們沒有翅膀。”楊汝成的聲音不容置疑,“但是,我們有這個。”
他緩緩從自己那視若珍寶的背囊裡,掏出了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黑乎乎的東西。
他將包裹打開,裡麵露出的不是槍也不是子彈,而是一卷烏黑發亮、在夜色中反射著幽幽寒芒的細細鋼絲,還有一個小巧卻又充滿了力量感的特製滑輪。
“這……這是……”
“‘飛索’。”楊汝成的聲音沙啞,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豪,“我爹當年在‘龍脊山’的懸崖上采‘燕窩’的時候,用的寶貝。”
“這鋼絲雖然隻有頭發絲那麼細,但是卻能吊起一頭三百斤重的黑熊。”
“而這個滑輪,”他指了指那個精巧的裝置,“能讓它在這根鋼絲上悄無聲息地滑出比鳥還快的速度!”
“我……我操……”王二和黑子看著這兩件堪稱“神兵利器”的寶貝,那雙充滿了震驚的眼睛裡爆發出了一團駭人的精光!
“隊……隊長!您……您是說……”
“沒錯。”楊汝成緩緩點了點頭。
他將那張充滿了殺伐之氣的獸皮地圖在雪地上鋪開。
“你們看,”他用冰冷的剝皮小刀在“西山機場”固若金湯的布防圖上緩緩劃過,“小鬼子所有的探照燈都架設在機場的外圍。”
“但是,”他的刀尖猛地停在了機場內部高高聳立的水塔和指揮塔樓上!“他們卻忘了,在這片平坦的沒有任何遮蔽的停機坪上,還有兩個比他們所有炮樓都更高的‘製高點’!”
“我們隻要能想辦法,先把這根鋼絲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那座水塔的頂上。”
“然後,”他的眼中閃爍著駭人的瘋狂精光!“我們就能像一群真正的‘飛將軍’,從天而降!把我們所有的‘寶貝’都‘送’到那些該死的烏龜殼的頂上去!!”
……
“這……這……這也太……”趙小山被這個異想天開的計劃給徹底鎮住了!
“隊長……這風險也太大了!”他哆哆嗦嗦地說道,“那座水塔離我們這裡至少有一千五百米!中間還要穿過兩道帶電的鐵絲網和至少三個巡邏隊的防區!這根鋼絲,我們怎麼‘送’過去啊?!”
“我們不‘送’。”楊汝成緩緩搖了搖頭。
“我們讓‘風’,”
“去送。”
“風?”
“對。”楊汝成緩緩站起身。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做工精巧的小小風箏,和一捆輕如鴻毛卻又堅韌無比的蠶絲線。
“今晚,”他緩緩抬頭,看了一眼那漆黑一片但風勢卻異常強勁的夜空,“是西北風。”
“風向正對著那座水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