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羅故地的郡縣化改革尚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來自帝國東南沿海的佳音，已如同溫暖濕潤的海洋季風，吹入了長安，帶來了截然不同的、充滿異域風情與財富氣息的振奮。這振奮，源於兩支幾乎同時歸來的艦隊——南方的遠洋探索艦隊，與穿梭於東海、黃海之間的近海貿易船隊。
首先抵達長安的，是來自明州、廣州等南方港口的“興業社”大型商隊。他們帶來的不僅僅是堆積如山的貨物，更是一份份令人咋舌的賬目與一個個激動人心的見聞。
“尚父！劉相！”風塵仆仆卻滿麵紅光的“興業社”東南總掌事，在尚父府書房內，難掩興奮地稟報，“自去歲尚父大力推行海政，鼓勵南下通商以來，我社船隊往來於明州、泉州、廣州與南洋室利佛逝、訶陵、婆利諸國之間，獲利……獲利之巨，遠超預期！”
他呈上厚厚的賬冊：“僅上一季，輸往南洋之絲綢、瓷器、茶葉、漆器，較往年同期翻了三倍有餘！而運回之香料胡椒、丁香、豆蔻）、象牙、犀角、玳瑁、蘇木染料）、珍珠、琉璃等物，在廣州、明州甫一上岸，便被各地商賈搶購一空，獲利至少在五倍以上！市舶司所征關稅，亦較往年激增四成！”
劉晏接過賬冊，快速翻閱著，眼中精光閃爍。他主管財政，自然清楚這其中蘊含的巨大財富。“好！好啊！海路一通，財源滾滾！此真乃利國利民之大道！”他看向杜豐，由衷讚歎，“尚父力排眾議，推行海政，開此亙古未有之利源，功在千秋！”
杜豐麵色沉靜，並未因巨大的商業利潤而過於動容。他更關注的，是這貿易背後更深層次的意義。“商路暢通，貨物其流，此其一利。然，更重者，在於信息之通達，影響之遠播。”他轉向那掌事，“南洋諸國，近來態度如何？”
掌事連忙回道：“回尚父！以往我商船前往，諸國雖也接待，然不免有些倨傲。自去歲我大唐水師巨艦巡弋南洋，揚威異域，加之西征大破吐蕃、臣服大食之消息陸續傳至，諸國震恐，態度大為轉變！室利佛逝國王甚至親自接見我社船隊首領，言語極為恭順，稱願永為大唐海疆藩屏，並已遣其王子為使，攜帶國書與厚禮，正隨船隊前來長安朝貢！訶陵、婆利等國，亦紛紛效仿！”
正說話間，有鴻臚寺官員前來稟報，言室利佛逝、訶陵等國使者已至長安，請求覲見天可汗與杜尚父。
杜豐微微頷首。這便是他想要的效果。貿易不僅僅是經濟行為，更是政治影響力的延伸和軍事威懾的補充。強大的海軍為商船護航，繁榮的貿易反過來又鞏固和擴大了帝國的政治影響力，形成一個良性循環。
幾乎與此同時，另一支艦隊也帶來了消息——由馮朝恩、淩素雪率領的遠洋探索艦隊，在完成了對南洋核心區域的初步探索與宣威後，其先遣信使船已返回登州，並送回了第一份詳細的航行報告與海圖。
淩素雪親自將這份報告呈送杜豐。她的臉色比出海前略顯風霜，但眼神更加銳利深邃。
“尚父，艦隊已初步貫通南下海路。沿途水文、主要港口、風向洋流，已繪製成初步海圖。”她展開一幅巨大的、標注著密密麻麻符號的新海圖，“室利佛逝確為扼守馬六甲海峽之要衝，其國富庶，港口繁盛。訶陵爪哇）土地肥沃，物產豐饒。艦隊依令，未與當地勢力發生衝突，主要以通商、宣威、探查為主。”
她頓了頓，繼續道：“此行最大收獲，乃是確認了繼續向西航行的可行性。據室利佛逝商人所言，越過其國向西，便可抵達天竺印度）南部，彼處亦有繁華港口，可通大食、波斯。此條航線，正是大食商船獲取東方貨物之主要途徑。”
她指向海圖上一片廣袤的、標注為“未知”的南方區域：“另，據一些漂流至南洋的漁民模糊描述，極南之地，似有巨大陸地，其風貌物產，與已知諸國迥異。馮將軍已派出一支分艦隊，攜足補給，沿東南方向繼續探索，以期確認。”
杜豐仔細查看著這份凝聚了無數勇氣與智慧的海圖，目光在那片“未知”的南方大陸上停留了片刻。他知道，那很可能就是澳洲。帝國的航海視野，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拓展。
“辛苦了。”杜豐對淩素雪道，“此圖，此報告，價值連城。著將作監、兵部、海政司，依此圖及航行經驗，進一步優化海船設計，完善導航之術。另，將海圖副本及南洋諸國風情錄，交付史館與弘文館，刊印流傳，使天下人知我大唐海疆之遼闊，異域之風情。”
“是。”淩素雪領命。
很快，南洋使節抵達長安，帶來了更多的奇珍異寶與恭順的國書，進一步烘托了帝國萬邦來朝的盛況。而“興業社”關於海洋貿易巨額利潤的彙報，以及遠洋艦隊帶回的廣闊前景，也在朝堂內外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原本一些對杜豐大力投入海政頗有微詞的保守官員，在實實在在的財富和不斷傳來的海外見聞麵前，也紛紛改變了態度。開發海洋，不再被視為勞民傷財的奇想，而是成為了朝野共識的、關乎帝國未來國運的顯學。
登州、明州、廣州等港口，變得更加繁忙。更多的商人投資造船，更多的年輕人渴望加入水師或隨船出海。帝國的血液，正通過這些日益繁忙的海上航線，與一個更加廣闊的世界進行著前所未有的交換與融合。
杜豐站在長安的城樓上，仿佛能聽到遠方海浪的澎湃與異域港口的喧嘩。陸上的絲綢之路因西域的平定而更加暢通，如今，海上的絲綢之路，也在他的推動下，以前所未有的規模貫通東西。
財富、知識、影響力，正沿著這兩條巨大的動脈，源源不斷地注入帝國的軀體。一個陸海兼備、貫通東西的超級帝國，已然顯露出它雄渾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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