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嘴穀的晨霧還沒散儘,就被一陣沉悶的履帶聲撕碎。徐昊趴在前沿戰壕的掩體後,手指扣著步話機的通話鍵,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望遠鏡裡,鬼子中路的十二輛九七式坦克正排成“一字陣”推進,履帶碾過結冰的地麵,把雪層下的反坦克壕犁出兩道深溝,後麵跟著兩千多步兵,鋼盔上的積雪在晨光裡晃著冷光,三八大蓋的刺刀尖像一排倒豎的獠牙。
“各單位注意!坦克進入地雷區前,不許開火!”徐昊對著步話機嘶吼,聲音被寒風裹著傳向各處陣地。左側暗堡裡,周鐵柱正用綁腿把傷腿固定在木架上,懷裡抱著一挺改良輕機槍,槍托抵著肩窩,眼睛死死盯著坦克的履帶——他身後的兩個新兵正緊張地往彈鏈裡壓子彈,手忙腳亂間掉了好幾顆,被周鐵柱瞪了一眼才穩住心神。
西側高地上,十門中型迫擊炮已經架好,炮手老張正用拇指測量距離。他身邊的新兵王小二攥著炮彈,手心全是汗——這是他第一次上戰場,昨晚還偷偷哭了一場,現在卻挺直了腰杆,心裡默念著徐昊教的“三點一線”瞄準法。
“五十米……四十米……”徐昊心裡默數著距離,坦克的轟鳴聲越來越近,震得戰壕裡的積雪簌簌往下掉。最前麵的坦克突然停下,車頂上的機槍手探出頭,似乎在觀察地形。徐昊知道,鬼子在試探——上次用老鄉當擋箭牌吃了虧,這次變得格外謹慎。
“轟隆!”
一聲巨響突然炸開,最右側的坦克履帶正好壓在鐵軌地雷上。烈性炸藥的威力瞬間撕裂履帶,坦克歪在原地,黑煙從發動機艙裡冒出來,裡麵的鬼子尖叫著想爬出來,卻被周鐵柱的機槍掃倒兩個。
“打!”徐昊猛地揮手。
西側高地的中型迫擊炮率先轟鳴,十發榴彈拖著橘紅色尾跡飛向坦克集群。王小二按老張教的流程,快速給第二發炮彈裝引信,手指被凍得僵硬,卻沒敢慢半分——他看到身邊的老兵李根生剛把炮彈塞進炮膛,就被鬼子的流彈擦中胳膊,鮮血濺在炮管上,老兵卻隻是咬著牙喊“繼續打”。
榴彈精準落在坦克和步兵之間的空隙,炸倒一片鬼子。可剩下的十一輛坦克沒受影響,反而加快速度,用炮管碾壓反坦克壕裡的鐵軌障礙,機槍瘋狂掃射前沿戰壕。一個新兵沒來得及躲,被流彈擊中胸口,手裡的步槍掉在雪地裡,眼睛還圓睜著望著遠處的山——那是他老家的方向。
“把他拖下去!”徐昊紅著眼,把另一個發抖的新兵按進掩體,“想活下來,就握緊槍!鬼子不會因為你怕就饒了你!”
新兵連的戰士們大多是第一次見血,有兩個甚至想往後縮,卻被連長孫福攔住。孫福是個打了三年仗的老兵,臉上留著一道刀疤,他拔出腰間的大刀,往戰壕邊一插:“都給老子頂住!咱們是八路軍,不是孬種!想讓鬼子糟蹋咱們的家,先踏過老子的屍體!”
話音剛落,鬼子的步兵就發起了衝鋒。他們分成三隊,貼著坦克的裝甲往前衝,有的甚至舉著炸藥包,想撲到戰壕裡炸機槍。徐昊抓起身邊的反坦克手榴彈,拉開引信後猛地擲出,正好落在一輛坦克的了望孔旁,雖然沒炸穿裝甲,卻把裡麵的駕駛員震暈,坦克歪在戰壕邊,正好擋住後續步兵的路。
“好樣的!”戰壕裡響起一陣低呼,新兵們的士氣瞬間提了上來。王小二抱著炮彈跑向迫擊炮,正好看到老張被彈片劃傷了胳膊,他立刻接過炮杵,按老張說的角度調整炮架:“張叔,您歇會兒,俺來!”
老張愣了一下,隨即點頭。王小二深吸一口氣,把炮彈塞進炮膛,心裡默數“一、二、三”,猛地拉動擊發繩。榴彈呼嘯而出,精準砸在鬼子的步兵集群裡,炸倒了五六個敵人。“中了!俺中了!”王小二興奮地大喊,忘了戰場的危險,直到老張把他按進掩體才反應過來。
可鬼子的反撲來得更凶。剩下的坦克突然調轉炮口,對著西側高地的迫擊炮陣地開火。兩發榴彈落在陣地旁,炸塌了兩個炮位,一個新兵連同迫擊炮一起被埋在碎石裡,隻露出一隻抓著炮彈的手。徐昊看得目眥欲裂,卻隻能下令:“迫擊炮轉移到反斜麵!彆跟鬼子硬拚!”
就在這時,東側山道突然傳來馬蹄聲——是李雲龍的騎兵連!兩百名騎兵舉著馬刀,從鬼子的側翼衝出來,像一道黑色閃電劈進步兵群裡。李雲龍騎著馬,手裡的馬刀劈得卷了刃,嘴裡還喊著:“他娘的!敢打老子的迫擊炮陣地,先問問老子的刀答應不答應!”
騎兵連的突襲打亂了鬼子的陣型,徐昊趁機下令:“全體反擊!把鬼子趕回坦克後麵!”戰士們從戰壕裡躍出,輕機槍的火舌連成一片,反坦克小組追著坦克的履帶扔手榴彈。孫福帶著新兵連衝在最前麵,大刀劈砍的聲音和鬼子的慘叫聲混在一起,王小二也端著步槍,對著一個想逃跑的鬼子扣動扳機,子彈穿透了對方的後背,他卻嚇得蹲在地上乾嘔起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彆怕!這是殺鬼子,不是做壞事!”孫福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衝了上去。王小二看著孫福的背影,想起家裡被鬼子燒了的房子,想起參軍時老鄉們的囑托,猛地站起來,撿起地上的刺刀,朝著另一個鬼子衝去。
戰鬥從清晨打到正午,雪地裡的屍體堆得越來越高。獨立團的傷亡也在增加——三十多個戰士犧牲,五十多個受傷,兩門中型迫擊炮被坦克炮炸毀,子彈也消耗了近萬發。徐昊趴在掩體後,看著遠處還在逼近的鬼子預備隊,心裡沉得像鉛塊。
“徐參謀!趙政委帶老鄉們送彈藥來了!”通信兵小李爬過來,懷裡抱著兩箱子彈,臉上沾著煤灰。徐昊抬頭望去,隻見趙剛騎著馬,身後跟著幾十輛獨輪車,老鄉們推著車在雪地裡狂奔,車鬥裡裝滿了子彈箱和手榴彈,有的箱子上還沾著陶窯的黑灰——是兵工廠連夜趕造的彈藥。
張大爺推著一輛車跑在最前麵,車鬥裡的中型迫擊炮炮彈用油紙裹著,他的肩膀被箱子壓得紅腫,卻依舊喊著:“快!給娃子們送上去!”李嬸則帶著婦女們,把懷裡的草藥和繃帶分給受傷的戰士,一個婦女剛把繃帶遞給孫福,就被流彈擦傷了胳膊,卻隻是咬著牙說:“俺沒事,快給戰士包上!”
有了彈藥支援,戰士們的士氣再次高漲。周鐵柱的機槍班火力全開,把衝上來的鬼子掃倒一片;王小二已經能熟練操作迫擊炮,每一發炮彈都能炸倒三四個敵人;孫福的大刀砍得卷了刃,就撿起鬼子的三八大蓋,繼續往前衝。
可鬼子的預備隊還是突破了左翼防線,朝著兵工廠的方向迂回。徐昊心裡一緊,剛想調兵回防,就見王鐵匠帶著工人們跑過來,手裡拿著剛鍛好的簡易炸藥包——是用硝油和碎鐵片裹的,外麵纏了三層麻繩。“小徐!俺們來幫忙!這些炸藥包能炸坦克!”王鐵匠說著,就把一個炸藥包塞進徐昊手裡,手指凍得發紫,卻依舊有力。
徐昊帶著二十個精銳,拿著炸藥包繞到鬼子預備隊的側翼。鬼子正在翻越反坦克壕,沒注意到身後的動靜。“扔!”徐昊大喊著,二十個炸藥包同時擲出,“轟隆”的爆炸聲在雪地裡連成一片,鬼子的預備隊瞬間亂了陣腳。徐昊趁機帶著戰士們衝上去,輕機槍不斷掃射,把想逃跑的鬼子一一撂倒。
戰鬥一直持續到黃昏,當最後一個鬼子撤出鷹嘴穀時,前沿陣地終於恢複了平靜。雪地裡的血凍成了暗紅色的冰殼,十二輛坦克被擊毀了七輛,兩千多鬼子隻逃回去八百多,還留下了三百多支步槍和五箱子彈。
徐昊癱坐在戰壕裡,手裡的輕機槍還冒著青煙,胳膊上的傷口被震裂,鮮血染紅了灰布軍裝。他看著眼前的戰場,心裡像壓了塊石頭——獨立團付出了沉重代價:四十二個戰士犧牲,七十多個受傷,其中孫福為了掩護新兵,被鬼子的刺刀捅穿了腹部,犧牲時還緊緊抱著一麵破損的八路軍軍旗;縣大隊也犧牲了十五個兄弟,張莊的兩個老鄉在送彈藥時被流彈擊中,永遠倒在了雪地裡。
“徐參謀!孫連長他……”王小二跑過來,手裡捧著那麵軍旗,眼淚掉在旗麵上,暈開一片暗紅色的血跡。徐昊接過軍旗,指尖撫過上麵的彈孔,想起孫福早上還在教新兵拚刺刀,心裡一陣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