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前，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天幕拋出的“朱雄英之死存在疑雲”這個驚天炸雷劈得外焦裡嫩，心神劇震。沉重的恐懼像無形的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尤其是那些勳貴武將，幾乎把身子伏到了冰冷的金磚上，不敢抬頭去看龍椅上那位即將爆發的帝王。
就在這片死寂和壓抑幾乎要凝固的時候，一個身影忽然動了。
是韓國公李善長！
這位開國文臣之首，此刻竟猛地從跪伏的狀態挺直了腰背！他雖然年事已高，但這一下動作卻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然。他深吸一口氣，對著因為震怒而麵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的朱元璋，朗聲開口：
“上位！臣……臣突然想到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
他這一嗓子，在落針可聞的廣場上顯得格外突兀，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朱元璋那幾乎要噴出火的眼神猛地掃了過來，死死盯住李善長。直到這時，暴怒中的老朱才猛然發覺，偌大的奉天殿前，黑壓壓跪倒了一片！文武百官、勳貴宗親，連同他的那些兒子們，幾乎全都匍匐在地。偏殿那邊更是悄無聲息，女眷們恐怕早已嚇軟了腿。
還站著的，除了他自己，竟然隻有臉色蒼白但強自鎮定的馬皇後，以及同樣驚駭卻努力維持儲君儀態的太子朱標。
這景象讓朱元璋的怒火稍稍一窒。他強壓下沸騰的殺意，從牙縫裡擠出聲音：“都起來！跪著像什麼話！善長，徐達，你們都起來說話！”
得到諭令，李善長、徐達等一批核心勳貴老臣這才艱難地站起身，但大多數人依舊低垂著頭，不敢直視天顏。
李善長穩住心神，再次拱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清晰地說道：“上位，臣方才細思極恐。那天幕所言，屢次提到‘後世史料缺失’、‘後世學者推論’……以此推測，臣以為，這天幕……恐怕並非老天爺降下的神諭！”
“什麼？”朱元璋眉頭死死擰緊。
李善長的話如同在滾油裡滴入冷水，瞬間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臣大膽猜測，”李善長繼續道，語氣越來越肯定，“這更像是……後世某個，或某群子孫後代，根據他們能找到的、可能殘缺不全的史料，甚至是一些道聽途說的野史，鼓搗出來的東西！其言或許並非完全空穴來風，但絕對不可全信！其中必然摻雜了後人的臆測和想象！”
李善長這番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籠罩在奉天殿上空的濃重恐懼陰雲！
對啊！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如果這天幕不是來自虛無縹緲、代表絕對權威的“上天”，而隻是後世某個不肖子孫搞出來的“戲說”或者“推測”，那它的威懾力和可信度，豈不是要大打折扣？
刹那間，幾乎所有跪著的勳貴大臣，甚至包括秦王朱樉、晉王朱棡、燕王朱棣這些皇子親王，心裡都莫名地鬆了半口氣！
雖然天幕透露的未來依舊可怕，但如果是“後世推測”，那就意味著未必是注定發生的“天命”！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或許……可以改變？
這念頭像野草一樣在許多人心中瘋長，帶來了一絲絕境中的微弱希望。誰願意眼睜睜看著自己幾年後就被抄家滅族？這天幕如果是刀，那“後世推測”這個說法，就像是給這把懸頂之刀加上了一個不確定的刀鞘！
然而，天空中的巨幕根本聽不到下方的議論，依舊按照它自己的節奏，冰冷地繼續播放：
“……雖然現存史料無法給朱雄英之死的‘陰謀論’提供直接證據，但後世支持這一說法的人卻非常多。究其原因，在於朱雄英之死的影響實在太過深遠，幾乎直接改寫了大明276年江山的後續走向。”
“甚至有史家斷言，若皇嫡長孫朱雄英不死，太祖皇帝建立在南京的大明王朝，嫡長子繼承製將極為穩固，根本不會發生後來的世係轉移，更不會爆發那場席卷中原、骨肉相殘的‘靖難之役’，自然也就不會有藩王起兵、逆襲上位的情況發生……”
“世係轉移？”
“靖難之役？”